严良才的婚礼（一）

（作者 金庆江）

严家是甪直之望族，有好几房。在我的印象中，都是深弄堂，大宅院的。曾闻乡谣有：“沈家里的金子，金家里的银子，宋家里的顶子，夏家里的儿子，严家里的房子……”，严良才乃出生于甪直红木桥头严大房。我在《金里千先生传略》论及，严良才与家父乃小学同窗好友，皆成绩优异，志趣相投而有金兰之交。毕业后父亲业医，严良才曾留学欧美，回国后在外地执教之余从事文学创作。

    严良才的原配夫人叫宋美英，是父亲的姑表姐，因病早逝。后来严良才与殷小菊相恋，殷小菊则是大妈的小姑母，也是小学的教师，性格热情开放，反对封建礼教。1923年暑假，严良才与殷小菊回到甪直，两人手挽着手，象上海的时髦青年恋人那样，在镇上逛街。二十年代的甪直，是一个被水网封闭着的古镇。他们的行动，对这块封土上的旧风俗旧思想的冲击之大可想而知。他们第一天逛街时，便有镇妇、小孩与农民尾随之，并逐渐增多，成为一长串。好事者发出“噢……”，“噢……”的起哄声，噜唣声。当晚，这一新闻进一步在街头坊间发酵着。第二天他们逛街时，尾随者更其增多，噜唣声变成有节奏的童谣：“精精叔、孃孃谷，严良才和殷小菊。” “噢……”，“噢……”，他们的事更是家喻户晓了。第三天以后尾巴日见减小，此后数天遂成旧闻，见怪不怪哉！

    严良才和周全平是好朋友，且都是郭沫若等主办的创造社中的文学骨干。创造社成立于1921年，最初的成员有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等。同年5月《创造》季刊问世，以其颇具特色的小说、诗歌、戏剧创作，大胆激烈的评论征服了无数读者。1923年改刊《创造周报》、《创造日》，同样受到读者的欢迎。后因政治压力、经济支绌，及郁达夫赴北大任教，郭沫若东渡日本，成仿吾去广东，创造社三足离散，其所办三种刊物于1924年全部停刊。当时周全平在浦东一个农场当营业主任，严良才则在上海尚公小学执教。他们不甘心于文坛的衰落，放弃了自己的专业，挺身而出从事文学工作，他们在清理“周报”余稿时提议继办《洪水》周刊，在成仿吾他们的支持鼓励下，于1924年8月20日先出了一期《洪水》周刊,后于1925年夏改为半月刊。《洪水》半月刊自初创起到1927年底止，共发行了36期，他们的批评文章与忧伤小说，在社会上产生广泛影响。

    1926年的初春，严良才与殷小菊结婚，父亲作为严良才的同学加结义兄弟，在婚礼中充当了男嫔厢的角色。郭沫若被特聘为婚礼的证婚人，所以专程从上海赶到甪直来吃创造社同人严良才的喜酒。因为此前周全平曾多次到严家作过客，数年前还与严良才一起探访过保圣寺的罗汉，并拍了一些照片，通过严良才转赠了顾颉刚，顾颉刚又将它发表在报纸上，对“唐塑保存运动”起了很大的宣传作用。因此郭沫若与常云湄两人是在熟门熟路的周全平向导的引领下，先从上海坐火车到正仪，再在正仪转坐火轮，来到了江南水乡甪直镇的。

    说起严良才与殷小菊婚礼，在甪直镇上亦是轰动一时的。一登临严府的门首，但见悬挂的灯笼、喜幡都是白色的，而且大厅的喜烛、喜帐等用品也是白色的。按照甪直的老规矩，夫妻拜堂应该是—跪三叩，三跪九叩。但严良才与殷小菊的拜堂仪式被简化为三鞠躬礼。即“鞠躬天地”、“鞠躬祖宗”、“夫妻交鞠”，满堂的男女宾都不免大笑。不一会又是新人拜客，“鞠三躬”、“鞠二躬”、“鞠—躬”。接着便是郭沫若致证婚词，司仪请郭先生站到大堂中间的一块踏板上，同样向大家鞠了三个躬，首先介绍了两位新人的简况、恋爱过程。同时又解释了喜堂采用白色灯彩喜帐的原因，则是为纪念已故的严良才前夫人宋美英，不可结了新人忘旧人。最后以创造社的名义为新人证婚，并致新人美满幸福。

    礼毕吃喜酒时，父亲与郭沫若坐在同桌上，严良才将父亲及殷季达等亲友向郭沫若一一作了介绍。席间郭沫若对父亲说：“早就听良才提起过你，说你是他志同道合的同学，文学功底好极，你能否来我们创造社一起搞文学革命呢？”父亲回答说：“我也早听良才说，你原本同我一样是学医的，为了搞创造社而弃医从文。但我自知决非先生那种救世革命的良相之才，能做好一个治病救命的郎中已自满足矣！”

    吃过喜酒，新娘子大大方方地给各们亲朋至友敬香烟，派糖果。郭沫若后来回忆新娘子还询及《创造周报》及郭沫若的译作《查拉圃斯屈拉如是说》的情况，已让其始料未及。更有严良才16岁的小孃孃不但关注到了创造社独立出版的问题，针对出版社的资金筹集，还提出了募股的解决方案，并当即要将自己的一百元钱的私房钱拿出来参股。这对于郭沫若来说，可算是甪直之行最大的意外收获了。接着便摆开的桌子搓起麻将来。新郎新娘与创造社的郭沫若、周全平、常云湄一桌，其他亲友各自找对子另外开桌……照例的闹新房也就没戏了。四圈麻将搓下来，已是深夜了，客人遂起身，说一声：“新郎新娘请早些歇息吧！”纷纷辞谢而归……

严良才小说《惆怅》封面/封底。1929年3月初版，1932年11月再版。篇目如下：

1、不幸的兄弟们            一九二八年九月十四日于甫里载月槎

2、惆怅曲                  一九二五年九月十一日于上海

3、酒后                    一九二七年十月二十八目于上海

4、墓前                    一九二八年十月十五日于甫里载月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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