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美人儿

       海特居民我自从有了大巴班车就头发一丝不苟，皮鞋锃亮锃亮，憧憬着小康未来时一副有闲阶级的样儿。海特下一代却与他们的父母反差极大，永远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儿子连续数天早晨六点起床，尔后就在周记里唉声叹气道：“要是home离school近一点就ok了！”比儿子小一些的孩子早晨多半是于半梦半醒间被抱上班车的，看着这些皱着眉头酣睡的孩子，我想象他们是到了麻城（因为小时侯大人们总是这样告诉我，可惜长大之后就忘了麻城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小孩子中有一位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每天早晨于睡梦中上车，不情不愿；下午却兴高采烈，说个不停。仔细听下来，小姑娘果然是广播下一代，每天自编自导自演童话剧，还外带解说拟音，我看好她将来必定是中国数一数二的广播剧导演，弄不好还是影、视、话三栖明星。我考虑，到了那个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写写《艺术家的童年》之类的文章骗钱。

      小姑娘长得漂亮，却常常反串大灰狼，而她的父母常常被她分配演小羊或者是青蛙王子、豌豆公主。我以为这正是小姑娘与众不同的地方。于是，我开始与小姑娘调侃。我给小姑娘取名“王美人儿”，简称“美人儿”。第一次这么称呼小姑娘，小姑娘很不高兴，义正严辞地说：“不要这么叫我，我有自己的名字！”小姑娘的父亲更正小姑娘的态度说：“叫你美人儿就是说你长得漂亮！”小姑娘转怒为喜，温柔地问：“真的吗？”我点点头。小姑娘说：“那你就叫吧！”又过了多日，我匆匆忙忙上班下班，有时候一上班车就犯困，忘了与“美人儿”交谈，“美人儿”很是不满，这天一上班车就冲着我喊：“阿姨，你为什么不叫我了？叫我美人儿啊！”喔，我赶快叫了声：“美人儿！”满车的人都笑，“美人儿”也露出刚刚掉豁了的牙床纯洁无比地笑，此时的“美人儿”早已成为班车上的明星。从此我也在心中告戒自己，下次见到“美人儿”千万别忘了叫一声。

     不知又过了几天，我刚刚坐到班车上，“美人儿”就上车了，这次是噘着嘴上来的，我以为她又在演童话剧，就喜气洋洋地叫了声：“美人儿！”这下可坏了，“美人儿”一下子哭出声来：“我不要你叫我美人儿，我有自己的名字！”我想这下坏了，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美人儿”的母亲连忙道歉，我笑着自嘲说：“没关系，美人儿一般都这样！”众人又是笑成一片。接下来的故事是始料未及的，班车上两位老先生开始了不屈不饶的美人儿之争，这位说中国四大美人儿是杨贵妃、赵飞燕、王昭君和貂禅；那一位偏说四大美人儿中并无貂禅，而是西施。争论持续了一小时零二分，直到班车抵达海特，仍然无一方妥协。两位老先生理论之时，我在心中做了无数次墙头草，时而觉得这位观点正确，时而又觉得那一位也不乏道理。倒来倒去，下车时就云里雾里了。

      终于有一天，我见到了其中一位老先生的夫人，一位当年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心中折服，决定以这位老先生的理论为准绳评判所有见过的美女。可遗憾的是，班车上的小“美人儿”再也不同意我称之“美人儿”了，我甚至用“你可以叫我家哥哥帅哥”作为交换条件想再呼一次“美人儿”，可最终还是没能达成协议。

                                      2002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