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你耳边永远退后，风驰而逝。

 

 

  虽然善意提醒过很多朋友东非不太适合自驾游，但是说归说，自己很喜欢。这些年东非众多高速路相继通车，以前不太好走的节点一一陆续打通，这次跟爸妈一起连续走了那库鲁-内罗毕-蒙巴萨-马林迪往返的1300公里大长线，创下纪录，应该是第一个这样走家庭自驾游的中国家庭。以前妮子独自走过肯尼亚西部环线，肯尼亚山-阿伯戴尔山环线，加上这次和爸妈一起走了纳瓦莎环线自驾，共四条自驾路线，都很喜欢。在路上，风光迷人，窗外记忆碎片飞舞，加速度。

 

 

  《在路上》这本小说#水木丁#评论说：如果说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真正拥有广阔的疆土，阳光和空气，一种是国王，另外一种人就是流浪汉。而我们大多数人，我们拥有的是几十平米的一间屋子，一张办公桌，一些孩子，一个妻子或丈夫，一些存折，存折上的数字等等，并且为那数字后多加几个零而奋斗终身，我们不能离开，因为我们拥有的这一切，已经成为我们甜蜜的枷锁，它有一个很高尚的名字，叫做责任。

 

 

高速路上，爸妈随手抓拍一些图，不甚清晰，却代表了那一瞬间的速度。无需深究，那一刻，感悟大于一切。

我们像国王般幸福。

 

 

出发之前，车况细细检查过一遍，油加满。妈妈手捧地图，和大包小包糖果，零食，奶茶壶，水瓶坐在后面；爸爸坐在副驾驶，负责抓拍记录。蒙巴萨路一路上的灿烂云朵和宽广原野，路过好多小镇，红土地里的谦卑朴素。

以前很惧怕开这条路，因为出了名的载重大卡车堵路，危险不好超车。从内罗毕往蒙巴萨这一段，初次不熟悉，很怕路上车出状况，慢慢开看风景，走走停停。加上半夜里出内罗毕城看不清路况转错转盘迷路半个小时，和进入蒙巴萨大堵车两个小时，一共开了十来个小时，手心打出泡。回程时经过印度朋友推荐，中间住在MINKINGDU的著名锡克神庙过夜。不辛苦又美好的一次经历。只是蚊子太多。

神庙不收钱，但是需要尊重他们的教义，举止有度，长衣包头。做了功课，车开进去之前，在门口特别和爸妈整理衣服一番。

花园整洁安静，不染尘埃。孔雀散步，白衣人穿行。临走时，依照印度朋友教导，留下善款。不是来蹭免费住宿的，只图这里安全安静。

神庙是一组美丽建筑，很有故事。以后有机会多写一点儿。这次，只留一个印象。

 

 

让速度和印象，带着你。穿越肯尼亚中南部，从内罗毕接近两千米的海拔，一路山回路转，横穿东西察沃国家公园的荒原灌木从，一直抵达印度洋海边。没有章法，没有定点停车点，没有明信片似的加工过的图片。

 

没有顺序，给你看的，只是这一路风景和经历的碎片。拥堵，加速度，油门，刹车。尘汗交集，无可奈何；莫名感动，心旷神怡。

 

内罗毕，堵到每个人都似圣徒，默默接受不做抵抗。抵达时，却松了一口气。被困城市，永远比被困荒野令人安心。

 

天光云影的灿烂，污浊的废气污染。你永远得接受她的两面性。80%的天使，余下的是魔鬼。当然有人并不同意这个比例。

不要深思，不要咬文嚼字，只要向前，踩油门。持续下去，一路风景变幻。在路上，有人不想停下来。遇到过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因为路上不需要负责，随时可以转身离开，只要你愿意，或者不高兴了，随时可以转身离去。但是有一位在路上的朋友真被内罗毕吓怕了，他因为生计需要停留时，选择了印度洋海滨小城可怜的工资和国王般的自由。

 

 

最令人心跳的，是突然想带着爸妈走一趟从前的《狮子庄园》。路不太好走了，中间几次找不到这条曾经无比熟悉的小径。但是爸妈一点也没有惊慌和质疑。我们就这样风尘仆仆抵达了，毫无计划和安排。被妮子写过很多次的非洲最美私家花园。爱狮流星的家，妮子深爱的黑斑羚平原。

 

主人桑迪先生早已不住在这里，陌生的看守因为怀疑和忧惧几乎不让妮子进入。但是表明来意之后，慢慢聊了一会儿，他同意了。一路有些忐忑走神，发生在这里的故事足够写一本书。我们从前看动物的大吉普车就荒废在车棚里。

美丽野性的花园荒寂无声。行走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花园小径，枯枝败叶淹没了一切。眼泪可以变作倾盆大雨，当年伤心欲绝的桑迪先生在爱狮被强行带走之后，失魂落魄，嚎啕大哭，在荒原中面对苍天质问道：“WHY?!WHY?!”

当年爱狮们相伴相依的场景，历历在目。背后是步步逼近的水泥厂和开发区，是如同肯尼亚大动脉一般重要的蒙巴萨公路。为什么？为什么？已不欲，却挡不住他人之欲。为了保护野生动物栖息地，清教徒般呕心沥血的付出，抵挡不住全球一片发展经济的滚滚洪流。

 

不再像以前那般潸然泪下。从皮肤，到骨髓。回去的路上，安静地开着车，路遇很多很多美丽的动物们。停下车来，爸妈拍好了就轻踩油门，轻轻滑过它们身边向前。

 

如果可以，让泪水化作即将到来的雨季。尘归尘，土归土，全都渗入大地。

 

 

这只角马就在路前方摇头摆尾地跑，像是指引方向。视线突然模糊了，那一瞬间。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路上。那个答案，就在那里。每次我以为已经抓到他了，他却总是还在那里，说：“你还得继续向前，向前。。。”

 

被困在水泥厂和围栏之间，了无生趣的荒原。

 

曾经回到这里如同回家。曾经急急忙忙驱车到内罗毕市中心买菜买水果，买花朵买红酒，看着表一定要在四点之前赶回去喂狮子。

 

曾经看到这座小山就知道路不远了。从狮子庄园出来以后默默无语，爸妈知道狮子庄园的故事。但是不希望他们知道太多。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故事，不是一段有趣的经历。有个人被压趴下，听到自己的骨头折断，还要挣扎着站起来。你如此接近过他，不可能不被影响。不可能不时常记起。

 

从神庙出来，一直就这样习惯性地开了一上午。天空时晴时阴，路上有时堵得无法超车，有时却一脚油门踩到140公里。

 

恍若上世纪的火车。其实也就是，从来没有技术革新过，就这样从殖民时代一直开到现在。以前和爸妈做殖民火车游览察沃荒原，抵达蒙巴萨。今次这段路，自己开了一个来回。很开心。

猴面包树常常是这样一串串冒出来，看得高兴，等想拍的时候就不见了。不是一路上都有，有那么几段路很多。

一晃而过，想停的地方太多了。

天空即使阴着，也似乎透明发光。

 
路上停车加油的小镇。


我们趁停车的功夫，喝茶看风景，走一走松腿。

自驾这一路当时正是大选期间。如今大选尘埃落定，上次动乱带来的苦难令人记忆深刻。这次肯尼亚人民出奇克制和冷静，妥协选出了一位国际法庭嫌疑犯做总统，平静接受了一切。

路在那里，从来就没有终点。虎不辞山，人不辞路。

有一天当你厌倦了，突然决定要停下来。不知道怎样结束，或者只是累了。就结束吧，选择做自己的国王，拥有一小片花园，或者一方菜地。或者如妮子，拥有自己的银沙海滩。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头没脑结束的，就像我们从来没有好好的告别过。那就让一切嘎然而止吧。就像这群骆驼，没头没脑出现在身边的灌木丛里，一晃而过。

 

堵车总是有原因的，只有你慢慢乌龟爬到跟前才会知道。然后突然就不生气了。

再看一看前面，简直不愿意思考了。蒙巴萨，实在是留给妮子的好印象不多了。

于是就一路看路牌，五颜六色，什么都全了。非洲人的广告，很好看。

所有去过蒙巴萨北部海滨的游客，必然会经过的这一口老井，这一口大钟。这个路口，已经被玛塔图中巴车堵成一锅粥。凡是路过者，必然心慌慌。

妮子被堵得手心一把把汗，爸爸突然给我指那头牛。路边就是个大大的垃圾场，路边摆放着从垃圾里收来洗干净卖的完整瓶子。牛细细嗅着，似乎里面依然有残留的酒水芳香。

 
蒙巴萨，给妮子一个爱你的理由吧。记得以前玩《大航海时代》，蒙巴萨和桑给巴尔岛的香料，象牙和宝石令人着迷。蒙巴萨依然会火热，作为一个旅行目的地。大家躲藏在沿海的酒店里，吹着空调，依然相信蒙巴萨是美好的。所以，为了这个理由，妮子和爸妈路过五年前住过的蒙巴萨塞瑞娜酒店，特别进去怀旧一番。

那时的塞瑞娜，代表了蒙巴萨在我们心目中的永久印象：花朵如云，碧水蓝天；缀满大虾仁的海鲜比萨，美味的意大利冰激凌。
 

我和妈妈曾经在这里跳了一晚上的舞，一家印度人特别跑上来说从来没有见过跳舞这么好的中国人。

 

爸妈最喜欢的酒店之一，路过再来看时，非常感慨。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灿烂，也没有那么大。见多了，时间久了。还有，那是爸妈第一次和印度洋的约会。后来面对大海，春暖花开了整整两个月。风热了又冷了；海水浑浊了，又清澈了。一天两天在海边，不算知道海。

 

所有的路，都指向马林迪海边的家。离开时，正是这样的晨曦初露。慢慢走在海边，深入骨髓的明了。

你知道，那些路，你早晚会走。有些人，早晚会说再见。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一脚刹车，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