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非洲之前，路过上海小住几天。雨中的上海，透过几十层巨厦的落地玻璃大窗，灯红酒绿的妖娆竟也让人痴了，几秒钟。桌上的电脑里，一直在看朋友们拍的灌木丛中的图片。动物凶猛，突然间让我想念的心疼。这样的思念，来势汹涌。很久之前，只为他，发生过。

这是被称为“灌木丛中的教授”David Bromham抓拍的，他的客人和大猩猩分享照片的那一刻。图中这位先生，是美籍华人，他的太太看到这张图片，眼泪夺眶而出。一个人安静地躲在巨厦之中某个渺小房间的橘黄灯光下，转头只看见窗外庞大无比的城市之夜，雨滴刷刷滑落。那么高，那么遥远，那么模糊。仰头，看不到星空。

和美女Tina在她的城市重逢。白日里大将风范指挥若定的白领丽人，晚间风姿绰约裙裾摇曳带我们去看夜上海Park97的动物凶猛。第一次来中国的英国朋友John，常年居住在肯尼亚，混迹在灌木丛中的野兽花鸟之中。久违这样的夜生活，属于灌木丛的尤妮斯和John，盯着很多很多白生生的大腿发傻。因为美丽聪慧周到豁达的Tina，在大玩骰子和晶莹的葡萄酒杯之间，几乎都要喜欢这样的靡靡时刻了。放下酒杯，看到那一面墙大的巨大鱼缸里，数尾鲨鱼在深幽碧蓝的水中飞速游动。从我们的动物星球，误入另外一个。所有的动物，都在夜里露出本性。

但是，当那一刻来临，我知道，海上花的雨雾，只不过是归途中，思念的迤逦烟花绽放的背景。屏住呼吸，和温柔的她悄然对视。那一刻，美妙的草原气息漫山遍野而来，洪水滔滔。狂舞的，醉酒的，迷幻的，电光闪烁间嘶叫着“不要停”。低下头，脚踝骨和手臂上，依然留有清晰的蚊虫叮咬的痕迹；尖锐的利爪，用来温柔撕咬；隐形的翅膀，在夜里用来奔逃。我们都对自己的生活方式上瘾。笑着，和美丽的Tina对视。动物凶猛，我说。她大笑。

第二日晚起，在繁忙的酒店大厅里，吃着如同嚼蜡的营养早餐。彬彬有礼，井井有条，水池，盆花，音乐。繁华的完美里面，寂寞地怔住了。坐在那里，寂寞地怔住了。长颈鹿将脖子伸进来，一口将手中的面包咬去！如梦初醒，手中的报纸还在，根本就没有看进去。那咯咯的笑声隐隐还在耳边，环顾四周，这个世界如此忙碌。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如此忙碌着。

这几日数不清打了多少次的士，好久没有长时间地行走了。行走在莽莽荒原的不确定和阔达里，期待却不害怕。路途中的尘土和汗迹；歇息时一口水的甘甜。曾经陪伴我行走的那些美丽的人。他们的微笑，总是在眼前浮现如花朵绽放。你们看不见，因为没有经历过。没有相遇，便无传奇。



巨蜥周身，群蝇飞舞。它一直呆呆摆着造型，然后秒杀如闪电般开始，结束。如果没有居住在上海的他，简直就会这样一直站在窗前，看不停变幻的霓虹夜雨。记忆飞舞，秒杀开始。眼前怪异巨大的海上花，真是人间少有的美丽。这个世界拥挤忙碌，全部都是加速度。他却陪着我一条街一条街慢悠悠逛过去。豫园，人民广场，淮海路，南京路，外滩。停下来，在拥挤流动的人海里，某一刻，想说些什么。但是知道曾在肯尼亚安静居住过一年的他，不会要我说出来。逛街，来上海就得逛街，他说。一边在镜子前一件件试衣，一边絮絮叨叨讲在非洲的故事，他在一旁，安静看着。

不要你记住我，因为我要离去。这个世界夜里动物凶猛，上海却在因此在记忆里美丽。一大朵花的核心，是香氛。一个故事的秘密，是关于一个人。

生命就这样遗憾，且美丽，什么都没有说，是我们选择不要说。

谢谢，终于说。

在短信里。

灯火阑珊处，他的背影已不见。

夜云汹涌，动物在各自的世界里凶猛。

所有图片，来自肯尼亚A&K的朋友David Bromham 和John Turner，经他们授权，在尤妮斯的博客使用。
特在此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