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can be soft, and i can be hard.

赛若奈拉（Seronera)，这个被忽略或者遗忘的名字，似香槟酒开启时的那“啵”地一声清响，足以引起一个世纪以来关于非洲猎游生活的某些神秘体验和精华回想。她处于无边无际的赛伦盖蒂国家公园的心脏地带，满布荆棘树，溪流，池沼，和那些神秘古老，一直矗立在恒古天空之下的，前寒武纪（Precambrian)巨岩。

关于这家野生动物酒店，游客们常说：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道在巨岩上的风景线。每提及此，五彩斑斓的记忆画卷中常常忽略了房间，餐饮等等其他游客关注的一切烦琐的焦点，所有心神，都被牢牢吸附进美妙的天光云影，和荒蛮非洲大地的壮观风景里面。清晨一般都在匆忙赶路中疏忽而过，金色的傍晚，和白炙的午后只有一线之隔。天地间的颜色，寂静中的鸟鸣，一秒，似一光年。

站在巨岩上看过去，旱季中莽莽的金合欢树丛里，一前一后露出两口大眼睛似的人工水塘，分别叫Elizabeth sangers 和Donald ker's。当势不可挡的动物迁徙大军一年之中，顺时针踏过两千多公里的漫漫征途，这处于最中心地带的非洲灌木林带，总是有无数动物定居民每天定时定点来饮水，上演着波澜不惊柴米油盐的家常剧。

才一分神，太阳就已接近地平线。典型的赛伦盖蒂地貌，便是那些隐隐的山丘和脚下这些突兀而起的巨岩。当地人叫做“KOPJES”：考皮斯。五亿多年以前，莽莽古陆地上有一脉恒古的山脉，叫“GOL”：皋。两三百万年以前一组规模庞大的火山群连续喷发，厚厚火山灰掩埋了“皋”。偶尔出露地表的古老山尖尖，便是现今我们站在脚下看风景的观景台。

经过一个白昼辛苦的动物大追击，每个人都在这样清纯的时光中安静下来。似乎听得到，随着下降的温度，细细的微尘也在安静地下落中。这个中心区域的土壤是黑棉土，雨季尤其稀滑粘稠，而旱季总是飞尘四起。吃土，是来非洲体验猎游的最基本考验。基本防护是必要的，若是痴痴埋怨不休，没有人理会并不稀奇。

天色转暗。灰黑色的巨岩间，金色的纯美光线在灰绿色的灌木丛树梢滑过：令人心颤的最后的华丽圆舞曲。露台上零零落落四处站着看落日的游客，而午后热闹的泳池静默着一汪碧水，空了。这样荒蛮的世界里，举目四望，如梦般的异境中，却触摸得到坚实厚重的生命的喜悦，在那里低吟浅唱。

没有繁花似锦，来时之路，亦是一派苍茫。巨石之上，风如巨翼。封闭在前寒武纪的寂静里，任由着淡淡的，温柔的笑容，如一般柔软的花瓣，飘向恒古，日落的方向。

灰了，所有的风景。光年之外，城市的心脏，夜未央。I am soft, so soft right now。此时此刻，倾听远风和飞鸟，生命中的自由，像是那道任谁也捉不住的光亮。除非被淹没，除非目盲。

夜了，身后餐厅的灯亮起。回首那端稳稳的巨岩，和依然在那里看风景的人。赛伦盖蒂，在当地语言里被称为“永无穷尽的土地”。每次都会遗憾，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一次，心愿便又长大一些。我们总是想要更多，看到更多。生命如是长久，又能怎样？是否有人，还记得永恒的含义？



咫尺之遥，一只岩鼠贪享着岩石上阳关的余温。那粗糙的岩石的纹路，暖着手心。风凉了，该是晚餐时间。华灯初上，我们一直等候着的欢声笑语的欢宴，准时开场。每天，就是这样以早餐，晚餐和晚餐来安排所有的活动。没有例外，似乎不可能有例外。总是有人对饮食如此偏执，偏执到忽略别的可能和精彩。


还是重新转到露台上，情愿晚餐迟到一小会。看到她，静静坐在那个角落。停下来，怕惊扰到她。坐在这边的角落，各据一方。高岩之上，阳光依然在。想起前不久刚刚回国的那班朋友。想起几个月来，按捺不住一路上几次跟无礼海关，跟笨蛋司机，跟霸道的俄罗斯大款，跟胡搅蛮缠的各方人士着急上火，伸中指，骂粗口！“我是温柔的！”，想起引起一班朋友大笑的那番告白！明镜似的地板映照着淡淡的天光。I am hard, sometimes so hard.

一瓶啤酒，一只背包，一本书。一个人，在高高的巨岩之上，风景在千里之外。心事了了，屏住呼吸。我知道，

如此迷恋这样的逃跑。奔跑在光阴之间，扑向自己的天空。

黯淡了，赛若奈拉的傍晚。一直坐到她和最后一道晚霞一起离开。你知道吗？夜里在这里看星星是多么美丽，而风是如此透心凉。一样的璀璨吧，前寒武纪的星空。

一路的风景记录着，我的温柔和坚强。

于赛伦盖蒂

  赛若奈拉

    尤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