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就一个字
(2009-06-15 07:4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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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赌就一个字
文/张爽
然而我却喜欢这“阿赌物”,过去写《文人清贫》,《北京日报》的陈戎电话中“批”我年纪轻轻,思想落伍。其实那时我是穷酸作怪。没钱的人总会作出一副厌恶铜臭的姿态来,全当成是一块遮羞布。后来做生意,我爱人民币就成了天经地义,生意人再嫌“钱”字俗不是自找其辱吗?于是顿悟成佛:钱之一字,稀罕的紧,不可说,不可说啊。
还说赌。
真有欲说还休的意思,有再上层楼的感觉。十几年前采访过一北京劳模。他高大,穿着“梦特娇”,却残着一只手。他很自负,说外出考察、寂寞旅途的“赌”,让我心惊肉跳。他不大看得起文人,和我讲起熟悉的几个文人,觉得他们卑鄙而又委琐,意思是文人总喜欢伸手,赌时总现着小气。
张爱玲说,生命是袭华美的旗袍,里面生满了瘙子。
他的话触到了文人的痛处,也捅到了文人的痒处。想到自己经常性的小赌,想到赌时的种种窘态,不免汗颜。
有时想想,自己为什么喜欢赌呢?
喜欢钱?那是毫无疑问的,哪个人又不喜欢呢?
单纯的爱好?理由不大充分,细数这十几年来的一场场的赌,总是连着一串儿一串儿的熟人,再细拣,无非是过去的几个文友,有写诗的,有写小说的,也有写散文的,还有什么都写后来又什么都不写却做了官的。他们是我十余年赌途上有限的赌友。
于是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赌,是为了联络友情。
其实赌场没什么友情可讲。即使是熟人,是莫逆。俗话说“赌场无父子”,可见赌是六亲不认的,你输了没人退钱给你,你赢了,同样要遭人嫉恨。
要想在赌场上落个好人缘,只需一字:输!要能输,还要敢输!
偏偏赌的人都是冲着赢来的。
朋友的若即若离,时好时坏,便是极自然的一件事。
感性的人不大适合赌。感性的人,牌场上总是不大调整好心态,牌好,易冲动、兴奋,牌背,便多虑、踌躇。感性的人在输赢上都不大担当得起。输了容易急噪,赢了容易激动或保守。
所以感性的文人多有好的文字而感性的赌徒多有不斐的败绩。
赌在心理,胆大心细。
胆大,牌好时,敢“打”敢“蹦”,牌坏时敢“诈”敢“跟”,扭转牌气。输与赢皆来得痛快。心细,一副牌在手,却不看,只观察别人眼色,于人表情细微处,窥探其中的秘密,再决定是“跟”是“走”,人是表情的动物,表情总能透露我们内心的秘密。心细的人打的是有准备的牌,输赢的兴趣反倒不如心理的较量。
赌在男女,我觉得赌场上敢赌的女人心态大都比爷们放的平稳。见惯了赢时喜形于色,输时气急败坏的同类。于是便稀罕起恬淡自若的巾帼,觉得她们的一颦一笑一出手有一种天然的“牌场”。敢杀敢砍的爷们儿见了此等红颜,多有顾虑,顾虑不在牌上,多在“气场”上,女的多赢在这方面。
会说谎,善说谎的人“扎金花”时有天然的优势。谎言多诈——诈正是赌的“莫逆”。“诈金花”,赌的就是一个‘诈’字,赢的也就是这一‘诈’字。实在的,胆小的,善良的,说谎话就心慌,脸红,手抖的诸位就离它远点吧!没办法,赌,就一个字:“诈”。
还是当年那位劳模,他曾真心实意地对我说:“人要想干大事,就得会说假话,说多大的谎,干多大事。”他说的可能是“真理”。但“真理”有时也会嘲弄人。几年前,劳模“出事”,据说贪的是笔“计划生育”款子。看来“假话”还是说的不够圆满,人生的赌博自然就败下阵来。
幸好还没到进监狱的地步,不然,不再是劳模的他也不会来我这里坐坐,话里也不再有到中流击水的斗志与昂扬,提起他的孙子来,脸上的皱纹里竟满是知足和慈祥。
真让人无话可说。
我无官,无职,也没有多少充足的钞票,口袋里倒常备着一些散碎的银子,为的是听到赌友们的一声召唤,去赌上一把。因为经历过一些输与赢,因为不甘于这样的输与赢,常在赌后泛泛后味,写写这些天真的“心得”。
赌是件值得“荣耀”的事么?
没想过。
只觉得人生苦短,岁月漫长。当读书读到厌恶,写字写到泼烦,不如掷了书本纸笔,他娘的痛快赌上一把!
最好是少赢或少输,恰到好处的是让你感到时间的乏味和生命的仓促,恰到好处的是你在赌场上下来突然感到夜的安谧和美好,笔墨的亲近和温暖!
没办法,一个书生的赌,就是这样去意徊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