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李栖筠，字贞一，世为赵人。幼孤。有远度，庄重寡言，体貌轩特。喜书，多所能晓，为文章，劲迅有体要。不妄交游。族子华每称有王佐才，士多慕向。

关中旧仰郑、白二渠溉田，而豪戚壅上游取硙wèi利，且百所，夺农用十七。栖筠请皆彻毁。魁然有宰相望。元载忌之，出为常州刺史。岁仍旱，编人死徙踵路，栖筠为浚渠，厮江流灌田，遂大稔。宿贼张度踞阳羡西山，累年吏讨不克。至是发卒捕斩，支党皆尽，里无吠狗。乃大起学校，堂上画《孝友传》示诸生，人人知劝。以治行进银青光禄大夫。人为刻石颂德。

苏州方清因岁凶，诱流殍为盗，积数万，依黟、歙shè间，阻山自防，东南厌苦。诏李光弼分兵讨平之。会平卢行军司马许杲恃功，擅留上元，有窥江、吴意。朝廷以创残重起兵，即拜栖筠浙西都团练观察使，使图之。栖筠至，张设武备，遣辩士厚赍金币抵杲军赏劳，使士歆爱，夺其谋。杲惧，悉众度江，掠楚、泗而溃。以功进兼御史大夫。则又增学庐，表宿儒河南褚冲、吴何员等，超拜学官为之师，身执经问义。远迩趋慕，至徒数百人。

元载当国久，益恣横。栖筠素方挺，无所屈。时华原尉侯莫陈怤f以优补长安尉，当参台。栖筠物色其劳，怤色动，不能对，乃自言为徐浩、杜济、薛邕所引，非真优也。始，浩罢岭南节度使，以瑰宝数十万饷载，而济方为京兆，邕吏部侍郎。三人者，皆载所厚，栖筠并劾之。帝未决，会月蚀，帝问其故。栖筠曰：“月蚀修刑，今罔上行私者未得，天若以儆陛下邪？”由是怤等皆坐贬。

帝比比欲召相，惮载辄止。然有进用，皆密访焉，多所补助。栖筠见帝猗违不断，亦内忧愤。卒，年五十八，自为墓志。赠吏部尚书，谥曰文献。

【译文】

李栖筠，字贞一，世代都是赵国人。幼年丧父。他有高远的气度，为人庄重少言，体格高大形貌与众不同。他喜欢读书，大多数书籍都能通晓。他写文章，笔力刚劲，切中要害。他不胡乱结交朋友。同族人李华经常称赞他有辅佐君主的才能，士人大多仰慕他。

关中地区过去依靠郑、白二渠灌溉农田，但豪族贵戚拦截上游水源，修建水磨以谋取利益，设置了将近百个水磨，抢夺了农业用水的十分之七。李栖筠请求朝廷全部拆毁这些水磨。李栖筠政绩很突出，有宰相般的崇高声望。宰相元载忌妒他，让他出京担任常州刺史。常州这一年频繁遭遇旱灾，编入户籍的平民死亡和迁徙相继不断。李栖筠为百姓疏通渠道，分引长江之水灌溉农田，于是获得大丰收。长期为盗贼者张度盘踞阳羡县西山，多年来，官吏征讨都不能取得胜利。到这时李栖筠派遣士卒追捕斩杀了张度。张度的分支余党都被歼灭，乡里安定到晚上没有狗叫声。于是李栖筠又大力修建学校，学校正堂上绘《孝友传》给求学的儒生看，人人知道自我勉励。他凭借政绩晋升为银青光禄大夫。百姓为他立碑刻文颂扬其德。

苏州方清趁年成不好闹饥荒，诱骗流亡的饥民做盗贼，聚集了数万人。盘踞在黟州、歙州之间，凭借高山险阻自我防护，东南地区的百姓厌烦他们，苦不堪言。朝廷下诏命令李光弼派兵讨伐平定叛贼。恰逢平卢行军司马许杲依仗军功大，擅自停留在上元（而不配合朝廷的军队），有觊觎江、吴之意。朝廷因为国家在受到创伤残破之后再次起兵征伐，就授予李栖筠浙西都团练观察使的职务，命他谋取许杲。李栖筠到任,大力部署武器装备，派遣口才出众的人携带厚重的财物到许杲军营犒劳士兵，让士卒们欢喜，强行破除了许杲的图谋。许杲害怕，率领全部人马渡过长江，抢掠楚、泗后溃散。李栖筠凭借功劳晋升兼任御史大夫。他又增设学校，上表推荐年高博学的儒士河南人褚冲、吴人何员等，破格授任学官为自己的老师，亲自手持经书问询义理。远近的读书人趋附慕名而来，学徒达几百人。

元载执掌国政时间长，更加放肆专横。李栖筠向来正直，没有什么屈服的。当时华原尉侯莫陈怤凭着考核优等补任长安尉，应当参拜御史台。李栖筠询问他的功劳，侯莫陈怤脸色有变，不能回答，于是自己承认是被徐浩、杜济、薛邕所引荐的，不是真正的优等。当初，徐浩被罢免岭南节度使，把价值数十万钱的珍奇宝物送给元载，而杜济当时正担任京兆尹，薛邕任吏部侍郎，这三个人都是元载所重用的，李栖筠一并弹劾他们。皇帝还没决断，适逢遇到月食，皇帝问栖筠发生月食的原因。李栖筠回答说：“月食显示执行惩罚，现在欺瞒陛下包藏私心行事的人没有得到惩罚，上天好像是要以月食警示陛下吧？”因此侯莫陈怤等人都因罪被贬官。

皇帝经常想任命栖筠为宰相，但因为害怕元载往往作罢。然而凡有晋升任用之事，皇帝都暗中咨询李栖筠，李栖筠的意见也多有补助。李栖筠见皇帝遇事迟疑不决，内心忧愁愤懑。去世时，五十八岁，自己写好墓志铭。朝廷追赠他吏部尚书的官职，谥号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