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旗旗是石料厂新近招募进来的民工。给人的感觉是,傻模傻样,憨厚无比。旗旗的傻,集中表现在他的面部。尤其是一张黝黑的瘦脸上一双睁得瓷大的眼睛。因为旗旗傻,所以没有人搭理,以至于整个石料厂内,除记工员能叫得上他的名字外,其余人一律称他憨娃。也难怪,谁愿与一个傻子交流。
和旗旗的交集,是因为这几天厂里正在安装新机械,各类建筑材料紧缺。作为货车司机,我担负了从外面拉材料的重任。材料少的时候,我自己卸载,如果遇到材料多的时候,就请求带班人员,派员增援。旗旗被临时指派,做我的帮手。
老实说,让一个傻子做帮手,我心里直打鼓,他能听从指挥,密切配合,如期完成使命吗?要是他不小心把身体的某个部位磕碰了,我难道还得负连带责任。考虑到厂里确实人员紧缺的现实,我还是勉强同意旗旗搭帮。
给我的感觉是,这个旗旗虽然貌不惊人,动作缓慢,反应迟钝,但做起事来,毫不逊色。和旗旗的对话,从问他的姓名开始,当问及他旗旗两个字怎么写的时候,他朝我车上挂的小旗子指了指,跟那一样。经过他的指点,我对他的名字,有了正确的写法。接下去的交流,让我大跌眼镜,这个十足的傻子,竟然不知道他的年龄,只能说出十二属相中的一个,说他属马。我再问,是一九六六年马,还是一九七八年马,他答不上来。又问,他父母年龄,回答是八十多岁,兄弟几人,回答是,兄弟三人,他排行第三,于是我推算,他应该是一九七八年马。这样推算的话,他已经年过四旬,算得上小半个老汉了。也许是因为他傻,什么心都不操,虽然四十多岁,但满头黑发。这应该是他心无旁骛的结果。我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有点令我失望。我问他有没有娶妻生子,他嘿嘿一笑,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个啥求老婆。
和旗旗的对话,大大减轻了劳累,也彻底颠覆了我对这个傻子的偏见。一车建筑用方木,只用一个小时就卸载完毕,而且码放整齐,一个不知内情的局外人,谁能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个傻子的一份功劳。
卸完车之后,旗旗决定立马返回原工作面。我提议给他照一张照片,他嘿嘿一笑,“黄师傅,你也太搞笑了吧?卸个车,还要拍照?”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极其配合。还特意走回方木堆前,做了个摞方木的姿势。摁下快门,一个满头大汗的劳动者的形象,进入我的相册。
望着他返回原工作面时瘦小的背影,我读出了他的高大。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却记得住父母的年龄,还记得住他有两个哥哥。难能可贵。一个人不管他多么卑微,多么弱智,只要他尊纪守法,凭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不给家庭和社会造成累赘,他就傻得可爱。比如眼前这个叫旗旗的憨娃。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