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篇专书选读课程论文作业的“出产”,写得真是相当滴辛苦哇,因为实在是看不懂原书,雪上加霜的是它还是古籍,想猜也猜不通顺。而我们宿舍三个的一贯风格,都是死到临头,倒数第二三天才开始急急忙忙地赶作业。三个人不约而同选了这篇貌似最好写的选题,结果哀嚎满宿舍,一致发觉上当受骗了!有一位最终迷途觉醒,回归庄子的怀抱,而我则继续受骗......
最后,感谢王小岩老师对这篇作业的评价。
章学诚这位乾嘉时期的杰出学者,他的古代史学理论著作《文史通义》共有8卷,分为内篇和外篇两部分。今天将要探讨的《诗教》又分为上、下篇,均属于内篇。对于《诗教》篇,本人将从它的主要内容、艺术表现手法及其体现的作者的治学理念进行解读。
作者在《诗教》上篇主要阐述了三个观点:至战国而文章之变尽;至战国而著述之事专;至战国而后世之文体备。并通过精辟的言词和详细的例子进行充分的论证,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战国为文章之盛,而衰端亦已兆于战国也。《诗教》下篇则开宗明义,一开始即指出不但三代以后六艺惟《诗》教为至广,三代以前亦然。因为章学诚认为“言情达志,敷陈讽喻,抑扬涵泳之文,皆本于《诗》教”,可惜当世学者知之甚少。继而后世文集繁盛,声韵之文、辞说、传记、著说等由原先的“蕴言不废,谐音协律”演变至“文逐声而遂谐,语应节而遽协”,不再一味追求合于《诗》教的比兴。这一发展流变正符合章学诚所推崇的“善论文者,贵求作者之意指,而不可拘于形貌”的治学思想。最后,章学诚痛心地指出现实中“论文拘形貌之弊,至后世文集而极”,并举出诸多例子以阐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初读《诗教》,不觉茫然,对其所指不甚理解,特别是对于上、下篇有何内在关联,作者缘何如此安排更是一头雾水。直至读到“战国之文章,先王礼乐之变也”才猛然醒悟过来,发觉上、下篇的内在逻辑顺序。亦即:首论声韵诗文皆本于《诗》教(下篇)——指出后世文集繁盛,随着发展开始侧重形意结合(下篇)——论证战国为文章之盛(上篇)——遣责后世学者对诸子专家之书拘于形貌,不深求其意指(下篇)。由此可见,章学诚作为史学家的严密逻辑思维。与此同时,其匠心独运的结构也让读者眼前一亮,在细心咀嚼揣摩后得到一份意外惊喜。
《诗教》上、下篇尽显章学诚在文学和史学方面的渊博知识,是其“文史通义”的绝佳写照。他在《诗教》中将文、史方面的知识和史料有机结合,交融互补,形成其独特的语言风格。文采斐然,旁征博引,从内而外文质彬彬;文笔犀利,眼光独到,论说陈辞铿锵有力。上篇多次使用设问句式,自问自答,加强解说效果。如“战国之文,其源皆出于六艺。何谓也?曰:……”,“后世之文,其体皆备于战国。何谓也?曰:……”,“至战国而著述之事专。何谓也?曰……”。这些句式极其相似,节奏明快,读来琅琅上口。下篇则多用疑问句式,用疑问语气加强对当时不求甚解的考证风气的否定和批评。如“传记如《左》、《国》,著说如《老》、《庄》,文逐声而遂谐,语应节而遽协,岂必合《诗》教之比兴哉?”。此外,诸多长短句式的自然结合,大量典故和引言的巧妙运用,不但彰显了章学诚的文学素养,更增强了文章的论说效果,读来气势连贯,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学以经世”是贯穿整部《文史通义》的重要思想,“六经皆史”则是其中的重要命题。什么是“经”呢?最常见的是释“经”为“常”。“经”字本义为纺织机上的纵线,后来引申为事物的纲纪,道理,法则,常规。由于从日常经验中可以得出有关事物和变化的常规,“经”便有了经常不变的或常道等意蕴。近人章太炎对“经”字的解释有所突破,在他看来,“经”是古代典籍的一种,是古代文字资料编纂载体的一种形式。我觉得这种对“经”的解释应该是比较恰当的。但并非所有的书籍都能成为“经”,在先秦学术中,诸子各家只有权威性的著作才称为“经”。在此,章学诚所指的“六经”分别是《诗》、《书》、《礼》《易》、《乐》、《春秋》六部典籍。什么是“六经皆史”呢?在章学诚看来,“六经皆史也,古人不著书。古人未尝离事而言理,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即六经是先王的经世之书,记述了古代的典章制度。章学诚强调六经是当世先王的政典,意在说明史之源起先于经,是在表述史学经世致用的特征,倡导以史学去致用。
那么,在《诗教》上、下篇中章学诚“六经皆史”的思想是怎么得以体现的呢?回顾《诗教》上、下篇的主要内容,虽然大量的篇幅是讲述由《诗》开始,各种文体的继承和发展,如战国文章、骚、赋、诗等的流变及其各自的特征。但是纵观全文,最后的落脚点是落在学者的治学态度上。章学诚在《诗教》下篇深切感慨“夫诸子专家之书,指无旁及,而篇次犹不可强绳以类例,况文集所衰,体制非一,命意各殊,不深求其意措之所出,而欲强以篇题形貌相拘哉”,他在这里大力倡导的,是对诸子专家之书应得其意指,深求其意措之所出。这与他“六经皆史”的思想不谋而合,两者的契合点就在于“经世致用”上。乾嘉时期,汉学风气全盛,经学考据成为风尚,正训诂、明音韵、考名物的学术门路是当时的一大趋势。是时,知识界多重考据而轻义理,许多学者都埋首于故纸堆中,脱离现实,为考据而考据。针对这种汉学考据演为风尚的趋势,章学诚指出其弊端在于“循流忘源,不知大体”。《诗教》上篇对此一针见血地指出“后世之文,其体皆备于战国,人不知;其源多出于《诗》教,人愈不知也”,随后对后世之文其体皆备于战国,后世之文其源多出于《诗》教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论证,信而有征。章学诚撰写《文史通义》的宗旨是通过徵别古今学术渊源,探讨古今著述之得失,起到救正当时学术偏向的作用。这也是其“六经皆史”
、“经世致用”思想的精髓所在。针对乾嘉时期的学者治学只重考据,征实太多,不注重与诸子专家的意指相结合进行解读,章学诚在《诗教》下篇发出疑问“集人之文,尚未得其意指,而自衰所著为文集者,何纷纷耶”。貌似疑问,实是沉痛的感慨,流露出他对学风时弊的担心。他曾批评说:“今之学者,虽趋风气,兢商考订,多非心得。”又说:“诸子百家之患,起于思而不学;世儒之患,起于学而不思。”由此可见,章学诚的对学术进行修正的理论基础“六经皆史”思想,在《诗教》上、下篇中均有深刻而完整的论述。
对于章学诚“六经皆史”的治学理念,本人觉得作者渊博的文史知识是其得以产生的重要原因,除此之外,它也是建立在章学诚强烈的社会学术责任感之上的。面对当时乾嘉汉学风气盛行,考据末流偏枯的现实景况,他大声疾呼,多方奔走,向当时的名流之士自荐史学理论作品《文史通义》,希望可以起到救正当世学术之风偏向的效果。可惜,他的学术在生前一直不被世人所理解接受,一直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他的学术著作才日渐受人重视,直至今日,可谓显耀。为学是一条相当艰难寂寞的道路,特别是如果选择走一条与当世学风方向截然不同的路的话。然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章学诚以他出色的学术著作和耿直的人品,向我们展示了为学和为人所应走的一条道路。
参考资料:
1.《文史通义》之《诗教》篇
章学诚
2.《章学诚与<文史通义 >》
杨艳秋
3.《“六经皆史”说考论》 张龙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