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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5 13:18:51)

潘江涛

  家住三楼,每天上下班经过二楼,总能见着去年别在门把上,已经蔫得不能再蔫的艾草,心里便嘀咕:“再不取下,新的端午都要来了。”

  要是在乡下,出现这种情况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房屋久不住人,没了人间烟火。

  艾是多年生草本植物,与人类的渊源颇深——房屋四周,田间地头,山坡杂地,溪边渠旁,随处可见。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不过,它是春的使者,只要春雨一润,苍茫的田野便缀满星星点点的艾芽——菊花似的嫩叶一层一层冒出来,一圈一圈紧紧密密地围在根部,茂密繁盛,极富生机。

  《诗经·召南·采蘩》说:“于以采蘩,于沼于沚。”蘩,即艾。“于以用之,公侯之事。”先民视艾为“蘩”,也许就因它长得繁茂;达官贵人用它祭祀,也许就取其生命力旺盛、生生不息之意。

  年年艾草青,岁岁粿泛香。别以为艾草貌不惊人,清明时节,艾草是最不可或缺的食材。见着它,就想到碧绿生青的清明粿。

  “青”,艾草的俗称。拎个竹篮,将“青”采回洗净,放石灰水中煮透——捞起过水,挤干水分,切碎揉进糯米粉,挤压成绿色的粿皮。

  清明粿有咸甜之分。咸的馅料多半是切得细细的九头芥咸菜、春笋、豆腐干和肉末,用猪油炒制,再拌入俗称“利细”的野葱。一双巧手将它们一一包裹,上笼蒸熟,满屋都弥漫着春天的馨香。

  年少好奇,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青明粿必须用艾草?吃了青团,会不会拉肚子?有一年,我非要白粿不可,母亲拗不过,特意给我做了两只。一样的粉一样的馅,吃到嘴里,少了原有的那份淡然悠远的清香,方才恍然大悟,这不起眼的艾草,是清明粿的灵魂。

  鲜有鲜的味,老有老的理。过了清明,艾草日见日长,便是越人口中的“艾蒿”,挺拔的植株有一米多高,摘一片嫩叶揉揉,那香气比初春时节更浓烈,也更刺鼻。

  艾蒿是端午的标志——取几支绿意盎然的艾蒿,夹住三两支剑形的菖蒲,以细细的棕叶缠绕,扎成醒目爽神的一束,悬挂于门楣,间或弥漫出一缕缕清淡而怡神的幽香。

  “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小时候,我们放学回家,每每见着家门口的艾蒿,总要凑上去闻一闻。十天半月之后,艾蒿蔫了,菖蒲也折了,妈妈便把它们取下,挽成疙瘩,轻拿轻放地储藏起来。

  只是,从门楣上取下的“疙瘩”毕竟量少,不经用。好在入夏之后,艾蒿老熟。农人收工回家,见着艾蒿,割上几捆,堆放门堂,一簇簇整理好,用几根柔软的稻草每隔三五寸绑一道,扎成碗口粗、齐腰高的艾把——日头好,暴晒几天;要是遇上雨天,干脆就挂在屋檐下阴干,一招手就请来一位“神医”。

  “岁或多病,则艾生之,亦天预备以救人尔。”(《尔雅翼》)宋代罗愿的话语虽说有些宿命,但未尝不是事实。

  艾是陈的善。当年,村里没有医生,更没有药店,但有用不完的陈艾——风干了的艾蒿。李时珍对它情有独钟,提议“五月五连茎刈取,曝干收叶”,并严格要求:“凡用艾叶,须用陈久者,治令细软,谓之熟艾。若生艾炙火,则伤人肌脉。”(《本草纲目·草四》)

  “炙”,古老的医术。“庶草治病,各有所宜,惟艾可用炙百疾。”农人常年耕作野外,难免有个腰酸背疼,或是得个痛风湿疹。不急,用艾叶卷成一根结实的棒棒,点燃,找几个穴位灸一炙,病去一半。

  “足三里”是人体的重要经穴。“若要安,三里常不干”,乃越地俗语。意思是,艾炙“足三里”,能增强人体免疫功能。《本草纲目》亦说:“艾叶取太阳真火,可以回垂绝元阳。服之走三阴,而逐一切寒湿,转肃杀之气为融和。”

  取艾叶烧水,口服,一口药汤入肚,理气血,逐湿寒;泡脚,一股热流往上冲,祛虚火,愈牙痛。老人丹田气弱,脐腹畏冷,以熟艾入布袋兜之,效用妙不可言。

  老家潘庄的潘联岩是个读书人,不仅《三国演义》《水浒传》讲得滚瓜烂熟,且有一手望、闻、问、切之绝活,常年给人免费看病,一直是我心中偶像。

  有一次,一隔壁邻居捂着肚子,急急找上门去。潘联岩先瞧了瞧他的舌苔,又示意他平躺着,解开衣扣,揉了揉肚子,立马开出一方:艾叶炖蛋汤。邻居服用疼痛减轻大半,后再按上方复制,胃痛痊愈。

  其实,艾蒿在越地民间的功用远不止这些。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只要我们出现皮肤瘙痒,或者长了疔疮,妈妈就用它熬水给我们擦洗,水过痒祛。听说姐姐怀孕,妈妈连忙取出家藏的艾蒿,特意送上门去,悉心传授沐浴之法。冻疮溃烂,艾蒿焙干搓碎,将剔除茎络后的细绒敷在疮口,三两天就能结痂。

  种种神奇之事,你或许未曾试过,甚至闻所未闻,但总见过乡村之夜的艾蒿驱蚊吧?

  夜饭食过,一家人坐在门堂中或者小溪畔,摇摇扇子,谈谈远近新闻,说说邻里趣事,此乃乡村独有的夏夜纳凉图。

  恼人的是,蚊子便会乘机前来捣乱,此时,码在墙角或者挂在屋檐下的艾把便派上用场。急急取来,用火点燃,置放近旁。一听到蚊子的嗡嗡声,赶紧举起青烟缭绕的艾把,上下左右挥舞,眨眼之间就有许多不明飞行物命丧于烟雾之中,或者给青烟熏得不敢近前。呵呵,十几把艾蒿就可保一夏平安。

  细细想去,从脍炙人口的古画《炙艾图》,到如今出现在大街小巷的艾灸馆;从清明吃艾团、端午插艾蒿的传统习俗,再到艾灸条、艾香皂、艾精油等走俏电商平台,“艾”文化真的是源远流长。

  “草民”,草野之民,简洁平实地道出了平头百姓与草木之间不同寻常的联系。现如今,许许多多传统文化日渐式微,而艾蒿,一种普普通通的野生植物,从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一路走来,却依然郁葱如旧。

   潘江涛

人间过客

谭 泊

  星期天,回家看望老父。这几乎是一个程式化的安排了,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总会在这个日子,回家看一看父亲。

  好像也确实只是看一看。许多时候,父亲抬起头看你一下,又低下头看自己的脚下——那儿也许有一个小木凳,也许只是一盆叫不上名的花,也许是一个装满了榔头、钳子、木凿之类工具的旧木盒。他艰难地俯下身去,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漫无目的地捣鼓着,动作缓慢而又郑重,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使命。

  如果在二十年前,那双大手捣鼓着捣鼓着,说不定就会有一个精巧实用的物件魔术般突然出现在面前。这一点儿都不夸张,父亲曾经就是那样能干。

  但是现在,那双大手捣鼓着,什么也不会改变了。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事实上,即使我大声地说,大部分话语他也无法听清,重度耳聋已经伴随他十多年了。陪护他的姑妈在一旁不停地念叨,叫他不要搞这些没用的东西了,累身体的啊,可他偏要搞,怎么劝都没用。我笑笑,对姑妈说,也别劝他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只要他愿意。

  此刻,除了做那些莫名其妙的孩童般的动作,被各种疾病缠身的父亲,还能干些什么呢?

  我大声地说些什么,父亲则含混不清地回应,答非所问。他捣鼓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微笑着朝我挥挥手:看望过了,你早点回去吧,家里也有事的。

  然后,他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继续俯身捣鼓那些莫名其妙的物件。然后,我也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离别了父亲。

  我又一次完成了对老父的探望。

  这样的探望显然有一点敷衍。而在一次次的自责中,我反复地为自己辩解:除了这样,我还能怎样呢?那些无可抗拒的衰老和死亡,那些渐行渐远的背影和亲情,那些密布在人生各个阶段的无奈和伤痛,当它们悄悄袭来的时侯,你又能怎样呢?

  父亲的身体,正每况愈下。对于正在面对和即将面对的一切,许多想法,也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几年前,他还乐观地宣称,要平静地走完人生,生命的最后时刻都不想进医院,“你们千万千万不要抢救”。但是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是医院的常客了,年初以来,三个月内两度入院。对于死亡的恐惧,使得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病死,多难受啊。

  那天,望着虚弱不堪的父亲,姑妈突然摇摇头,叹息着说:“唉,你爹现在是个客人了。”

  姑妈轻轻的说话声,父亲肯定是没法听到的,而于我,则是振聋发聩。我怔了一下,没有多问什么。没错,姑妈说的是,我爹现在是个客人了!我清楚地知道,姑妈说的“是个客人了”,应该指的是,父亲,也许在不长的时间内,可能就要离开我们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客人,终归是要离开的。

  可是,他是谁的客人呢?他是这个家的主人,老屋,老屋内的所有东西,现在,一切都是他的。我们兄弟姐妹三个,从未谈过“分家”,他也从未有过对身后事的交待。他就住在老屋。这是他和母亲一砖一瓦历经千辛万苦建起来的。当年建这个房子的时候,他们几乎倾尽了全部的心血,想的也许是这间给大儿子,那间给小儿子,现在,儿女们谁也没来居住。父母省吃俭用试图营建成大家庭的房子,到头来,依然只是自己栖身落脚的地方。

  儿女们,陆续都有了自己的小家。

  十多年前,每年春节,我们会回老屋住一两个晚上。那是一年中这间老屋最热闹的时侯,也是父母最开心的时刻。那时,父亲还能抱着那台平时放在一楼的笨重的29吋彩电,稳稳地把它搬到二楼的房间,不误我们看春晚。待到我们买了车,即便是除夕,吃完晚饭,还未收拾停当,父亲便开始“催促”了:早点回去吧,自己家里,睡得舒坦。

  父亲无疑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知道,在儿女们成家以后,那个小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家,而老屋和老人,只剩一份情感的牵挂和责任。

  那时,我们仿佛就是父母的客人。他们倾其所有,无比热情而开心地招待我们。

  现在,姑妈说,父亲是个客人了。

  曾经无比热情而开心地招待我们的主人,现在成了我们的客人了。可是,我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从来都是我们匆匆地回家,匆匆地看一眼父亲,然后就像客人一样匆匆地离去,怎么突然间,那个倾其所有招待我们的人,就要成为我们的客人了?

  我难过了好一阵。晚饭时,我对爱人说,今天,姑妈说,我爹现在是客人了。我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最终,父亲,姑妈,还有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客人,都是人间过客。

  我莫名其妙地说着,自言自语,又有点语无伦次。眼眶,莫名其妙地有点湿润。

  爱人一下子有点蒙了,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当她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也蓦然变得有些难过,我那些语无伦次的话,一定引发了她的共情,并在瞬间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个痛点。那一刻,爱人那双正准备夹菜的筷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挺认真地说:“对老人,我们是该好一些……”

  可是,纵使我们像父母曾经所做的那样,倾尽所有,无比热情而开心地招待他们,也无法永远地挽留啊……现在,他们是我们的客人了。

   谭 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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