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于2018年11月11日《新民晚报》夜光杯副刊明人看世界专栏

寻找老同学

安谅

春暖花开的那个周末，小学同学终于在四十年之后，又相会了。明人见到班长楚，和他热烈的拥抱了一下，双手也紧握了好一阵子。班长楚，明人常有联系，这种拥抱是对他表示感谢。因为这次同学相聚，来之不易，班长楚功不可没。

小学同学很早就云散星离了，入了中学就不是一个班了，工作之后少有联系，更谈不上碰头。大家各自为生活和工作忙碌，也没这种闲心或者精力去参加这样的聚会。不过越是上了年纪，对当年的这种纯粹的友谊也就更加怀念。

因为有了微信，同学们陆陆续续联系上了，有人就怂恿明人召集一下同学的聚会。明人也算是同学中大小有点出息的，几位老同学寄希望于他，是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可是明人心中明白，这事还得要名正言顺，于是他找到了班长楚。让班长牵头召集，这个讲的过去。

明人找了班长楚，这位老兄现在已经提前下岗了，在一家民营企业打工。明人找到他，把意图说了，他有点推辞。他说他也很想念当年同学的情谊，可是现在同学找到并不容易，要花好多功夫啊。

明人笑说：你是当年的班长，班长就得担当这个责任。

班长楚也挺幽默，你们领导干部都不搞终身制了，难道我这个班长还搞终身制？

明人学着小沈阳的口吻说：这可以有，这可以有！两个人都笑了。

班长楚开始了寻找小学同学的行动，经历了曲折，花费了时间，好不容易把同学们凑到了一起。这天，早就青春不再，鬓发斑白，皱纹横竖，有的身材都明显臃肿的老同学，终于相会了。半天的活动，大家好似有无数聊不完的话题，迟迟结束不了。明人乘着间隙走向了班长楚，他有些疲惫，喝了一杯咖啡，慢慢品着，半天没有和人说话，明人走过去笑着说：这么多同学都给你寻找过来了，应该感谢你，为你高兴。怎么还耷拉着脑袋。

班长楚说：是应该高兴，当时你让我寻找这些同学，我也是热情澎湃，也想到了童年时代同学的美好回忆，还真是有这种快乐和情趣。

明人说：那你应该高兴啊！

他说：可是你看，这两个同学以前并不说话，在班里也是默默无闻，现在竟然斗起嘴来了，就为刚才谁少喝了一点酒，谁多喝了一点酒，斤斤计较，差点没有大动干戈。

刚才明人也看到了，两位同学为了在各位老同学面前亮肌肉，扎台型，还真拌起嘴来，各不相让。明人心中暗叹，小学同学有的当年的书确实没读好，有的人的素养实在是不敢恭维，好在是老同学一聚，难得一闹就一闹了。他当时是释然一笑，并没有在乎。没想到，班长楚心里这么看重。

明人劝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本来是轻松快乐的事情，看到这一幕心中自有不爽，不过你让大家已经感觉到了快乐，这就够了！

这时班长楚又暗叹了一下说：还有一个，就是秦芳同学没有找到。

明人也立马回应道：我也正纳闷呢，想问你，怎么没见到她。

班长楚说：我找了她好久，问了好多同学，可是大家说小学毕业后，她搬家了，很少有人和她联系。

明人说：太可惜了，就差她一个了。这位老同学秦芳是一个小美人，眼睛大大的，当年就文静优雅可爱。在幼小的心灵当中，男同学对她都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向往，而女同学都羡慕她，妒忌她。这么可爱的同学竟然没有找到，这当然是非常遗憾的。几十年之后她究竟怎么样了呢？大家自然都非常好奇。

班长楚说：我真是留心找过她，有一次碰巧通过一家企业的高管联系了她的姐姐，这也是十分的巧合，她姐姐叫秦芬，芬芳的芬，长得和她妹妹很像，我托她一定转告，她姐姐答应了。可是后来一直毫无音讯，这次聚会之前，我又加上了她姐姐的微信，让她转告我们聚会的邀请。她姐姐最后还是回我：秦芳向你们问好，但她有事不参加了，想念同学们。

也许人家真有安排冲突了，这可以理解。明人又一次劝慰道。

班长楚说：下次我们再聚的时候，一定要找到她。毕竟就她一位同学没有参加。

聚会不久，明人在路上邂逅班长楚，又聊到了秦芳。

找到秦芳了吗？

班长楚还是一脸失望说：没找到，我问她姐姐要了她的手机号码，可是拨了过去，还发了短信，她竟然都没有回我。

明人也沉默了，什么事使得她不愿意和班长以及老同学联系甚至碰面呢？都是老同学，又有什么可以介意的呢？班长楚说，她姐姐转告了一句，秦芳向他们问好，但她不愿意参加这类活动。

又过了数月，班长楚把一则微信转发给了明人，他注明这是秦芳的姐姐转发给他的，说她妹妹再次转告对他们的邀请，并十分感谢，她说她对小学童年也充满了美好的怀念。想念老师，想念同学，想念当时朗朗的读书声和同学们的欢声笑语。她说就让这些美好，留在心里，也许更好。

明人猜不透这话里的意思。班长楚自己解释道：或许她想我当初一样的想法，不想参加同学聚会后，把以前的美好给破坏了。明人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又有一本厚厚的日历翻过去了，班长楚又召集了一次同学聚会，大家闹腾的很厉害，仿佛童心又回来了。明人则又看见班长楚在那边悲伤然而欲言又止的的神情，连忙走过去关切地询问。班长楚把手机给了明人，那是秦芳姐姐微信里的一张截屏：亲爱的妹妹昨天走了，被压抑着，白血病煎熬了数年，但她从不将自己的痛苦示于人，她是多么美丽啊，她常说的一句话是：要将美丽进行到底。祝妹妹在天堂美丽。文字下方还有一张照片。那张照片美丽的大眼，脸庞月亮般的，秀发及肩，脸庞带着微笑，那是青春的秦芳。

明人的心颤动了。想到童年的秦芳，那是多么美丽的女孩呀，和照片上的几乎一点没变。不见面，是为了将那一刻就定格在这回忆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