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于2018年11月12日《劳动报》文华副刊

找回自己

 安谅

陶莹莹刚刚上完课，从幼儿园出门，手机就响了。老板又来电话了，接了电话，老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陶莹莹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了？陶莹莹很吃惊，她简直无法明白，这个远在宁波的老板，怎么知道她又开了一次小差。她连忙说，我……我没什么呀，我只是给同学帮了个忙，到他们幼儿园，给孩子们上了一堂课。老板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又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给你的钱还嫌少？还没等陶莹莹反应过来，老板又说道，我再给你加一万块吧，你是不是能够安分下来？再加一万，加上前面给的两万五，也就是每个月陶莹莹可以拿到三万五。这个三万五只是需要在上海看着一个办公室（那是一个两居室的办公室），守着一部电话机，为老板接一些电话，偶尔还接待一下来客而已。她又一次陷入了疑惑，她不明白这个宁波老板到底是为了什么。

陶莹莹曾经和自己的闺蜜聊起过这个，闺密说，看来是这个宁波老板想包你。陶莹莹一头雾水，怎么包啊？他有孩子有家室，我也有孩子，有老公，何况，也没见他对自己有任何表示甚或暗示呀。闺蜜说，你傻啊，人家是温水煮青蛙，先给你一些好处，然后到时间就把你拿下。闺蜜说的如此肯定，陶莹莹却不信。她觉得这个宁波老板对她蛮尊重，还很温和，似乎根本没有这种企图。但她也是时常陷入迷茫的，因为宁波老板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份让别人羡慕的工作，很安静，很轻松。办公室离家又近，完全符合都市少妇的这种上班需求。一个月下来，也接不了多少电话，接待不了几波人，就守着一个办公室。自己还可以随意看书上电脑浏览。这种清闲的时光确实是她在担任幼儿教师的时候所无法想像的。实际上她是特别喜欢幼教事业的。学校毕业以后，就在幼儿园工作了好长一段时间，工作的挺欢快、实在。可是，她接触了自己不少同学，他们大多离开了幼教行业，从事完全不相干的一些工作，他们有的出手阔绰，穿戴光鲜，或旅游或出入高档场所，一身名牌，滋润的很。他们有的做了空姐，有的在私人公司做秘书，也有的就到他们父母所办的企业，过的很惬意，活的很潇洒，倒令她多了几分妒羡。

想想自己朝七晚五的，整天在喧闹的小孩的纷扰之中，既辛苦，又收入微薄，不免就想入非非起来。她和哥哥聊到了自己的想法，带着怨艾的口吻，说自己辛辛苦苦还不如人家轻轻松松来的钱快。哥哥大她两岁，创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她也不想依靠哥哥，说这些也只是发泄一下而已，哥哥看了看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那天家里来了一个哥哥的朋友，也就是那个后来聘她的宁波老板。宁波老板说你长的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干的这么累，别干幼教了，还是到我公司来吧。她有点吃惊，看看宁波老板，再看看哥哥，没想到哥哥也是鼓励她的意思，说，宁波老板在浙江干的不错，在上海有个接待处最近需要人，你去了挺合适的。宁波老板当场开价说，我给你每个月两万块，你只要帮我守住办事处，守住电话，就可以了。哥哥也是一番撺掇，之后陶莹莹就辞去了幼儿园的工作，到了宁波老板的麾下。这几个月，确实从未感受过的清闲，内心也不乏轻快。真的是清茶一杯，报纸几张。接个电话太容易了，也就是咨询一些事情。其他的几乎也没有什么力气活，费什么神。而且，她一下子重了十来斤。不过，有时她还是心中有点发虚。尤其是闺蜜和同学到她办公室来，那神情都有点暧昧，都说，那是老板对你十分的看重。更让她心里空落落的是，时间就这么流失了，不太好受。老同学说，你过来给我们上上课吧，你的亲子游戏课程讲得好，不讲就可惜了，荒废了不说，还不能与时俱进，那就白读了这个幼教学业。

陶莹莹思考再三，答应给同学的幼儿园去客串一下。没想到她客串的第一天，宁波老板就知道了，虽无过多的责问和埋怨，但显然也是有些不快的。说的话就是，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法了。他说你有想法的话，我给你再加钱，好不好？曾经加过五千块，已弄得陶莹莹很不好意思了。这段时间她安静了一下，也没去上课。不料老同学又来电，她心里又痒痒的，毕竟幼教是她自己选择的专业，亲子课程也是她在毕业之后结合实践自己摸索出来的一门课程。当年很受欢迎，也在系统里颇受好评。忍不住她又去讲了一课。

她正纳闷，怎么这个半天的课程，远在宁波的老板就能够立刻察觉到，而且这么快给她打来电话，这个老板真是太神了，这个老板这么关注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图谋？她想了想又否定地摇了摇头，他毕竟是哥哥的好朋友啊。

薪酬又加了，不过陶莹莹的心就是停不下来，客串了几堂课，让她心里对幼教的喜爱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讲课的过程，她觉得是一种人生最快乐也是最享受的事，和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在一起，她讲不清楚，是自己给孩子们带来了快乐，还是孩子们给自己带来了快乐。反正每次课后她都是兴奋和充实的，这才是她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

终于，她憋不住了，主动和老板说，你也不要给我加薪，我也不要你一分钱了，我想离开了。老板非常诧异，好像没有听明白似的，反复问道，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想的？老板还说，你先别急，你先等等，再好好想想。陶莹莹却十分坚决，说，我想好了，十分谢谢你，但我真的想好了。老板说，那你别急，等我回到上海，跟你好好聊聊再说，一定要等我回来再说！

老板回来后，与她在一个豪华的会所里面谈，还没说几句，老板就把一张支票递给她，说这是三十万元，虽然不多，但这是给你下半年的薪酬。如果你继续留着，这都属于你的了。陶莹莹没想到宁波老板会使出这一招，但是她去意已定，在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些可爱的孩子们的形象，耳畔还想起了他们的欢笑声。她很认真地说，真的非常感谢你，老板，这已经是我决定的事了，请你理解，你再多给我钱，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老板也是一脸严肃地盯着她说，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想好了吗？他反复地问道。陶莹莹抿了抿嘴唇说，我想好了。这时老板抬起双手，鼓了几次掌。正当陶莹莹十分纳闷的时候，哥哥走了进来。哥哥带着诡秘又得意地微笑，站在了他们面前，陶莹莹极为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哥哥说道，莹莹啊，你既然真的决定了，那么我就好好的祝贺你，祝贺你走出了这金钱之网，又回到了自己所喜欢的事业，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

原来，自小相依为命的哥哥知道，用言语是劝不动陶莹莹的，他知道陶莹莹喜爱她的幼教事业，但外面的世界太具有诱惑力了，于是他让他的好朋友，宁波老板设计了这么一场聘用的测试。他想通过这个，让陶莹莹真正认识自己。这笔资金也是哥哥出的。哥哥成功了，哥哥相信经过这段经历，陶莹莹会沿着自己的路走下去的。陶莹莹看着哥哥，眼含泪花。她也成功了，她终于战胜了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安和骚动，找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