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刊2011年12月11日《劳动报》“华文”副刊

回不去了

安谅

一批老知青，相偕回北大荒探望，有的还携儿带女。回来后还念念叨叨的，那里的人还是挚诚纯朴的，那里的条件也大大改变。有的人还真心表露：如果年轻一些，真想再回那儿过。沉默有顷，即有人回敬：“你在大都市的日子这么多年了，你，还回得去吗？”

真的回不去了。回来了，又多了一层经历，能够这么轻易地回过去吗？

一位老同学，从学校辞职之后，一直在商海里扑腾。十多年过去，他除了沧桑的面容和略显倦态的身子外，囊中也令自己羞涩。校领导见状，还是盛情邀请他返校，学校任教。虽不能一下子就赚个一钵金银，但人总是轻松一些，何况，他当年还是一个不错的专业教师，但他随即摇了摇头，向校领导表示了真诚的谢意。他心里明白，路一直走下去，他是回不去的。他能够承受包括清闲在内的学校的久违的那一种氛围吗？

离婚之后，初恋女友来找他了，她也离婚了，已经多年，那时他们已无联系。他和她走近了，有段时间，也常常晤面。但十多年的时光，已把昔日的模样，改变得相当陌生了。他特地把她约到那家临江的咖啡馆，那时，他们曾天天晚上去那儿，在这温暖而馨香的屋子里，应该有他们爱的气息，美丽的身影，几次登临，几次期盼，但他很快就失望了，时过境迁，那种感觉不复存在。他们各自怀揣不同的心事。送别她时，凝望着她依然美丽的身影，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从国外回来。兜里还揣着国外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书。他和当年的死党们欢聚，想象当年一样的嬉笑怒骂，他发觉场面似有点尴尬，并没有他期望中的笑场。“恭让共俭让”，一句熟稔的词，跳进了他脑海。这七、八年，原先玩耍在一块的同窗，现在走向已大相径庭，当年的玩笑话，说不定会刺痛某个人的神经。同窗之情，过了已经过了，回不去了。

我是生于都市，长于都市。从来没有离开过都市（短期出差除外）。在人到中年时踏入了大西北，亲近戈壁和沙漠，一呆，就是三年。一位已返回都市的老知青说，你们现在的条件比我们好多了，应该不会有问题。我理解这位兄长的好意，但他并不知道，在都市那么多年，也算是养尊处优吧，一下子到了气候、饮食都不相同的地方，那种食不甘味，睡不安稳的感觉，如此强烈，也真是说明我也是回不去了，回不到幼年时的寒酸艰涩，回不到蹒跚学步时的那第一步了。当然，这与我的坚守，话题不是一个。

这世界，有多少还能原汁原味？传说，南方有一种面，它的汤液就是百年不变的，连皇帝都爱恋不舍。去品尝过几次，味道还不赖，但对那种传说，却无法置信。

时光荏苒，太阳和月亮，已非昨日完全的模样了，何况人情人心，它的敏感脆弱，有时，还真的不如一颗幼草。

回不去了，不是忘却过去。尽可留恋那份曾有的美妙，温暖自己，走好今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