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田玉川》发《地火》2021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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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短篇是我的“玉字辈”系列开山之作,集中写“玉门来的石油人。”
《田玉川》出手的时候,还没有想好怎么写“玉字辈”。虽然当采油工的主人公姓名中间也有一个“玉”字,却跟我后来写的《温玉生》、《柳玉成》、《庹玉忠》、《雒玉林》和《祝玉婕》等篇章有些不同。我写的是一个来自天水东部山区的石油人,叫李忠义。田玉川是他的绰号,缘于他喜欢秦腔《蝴蝶杯》,爱唱田玉川而已。
《田玉川》塑造石油工人的“忠义”形象,写我熟悉的乡村和矿区生活。故事的环境背景在甘肃庆阳马岭川道——我工作之初生产实习过的采油二厂基层井站,地点还是那个心仪的桃花坪。
《田玉川》能在《地火》上发表,不仅是肯定和鞭策,更坚定了我写“玉字辈”的信心。这个系列已经写成12篇7万多字,其中最短的《雒玉林》已在《中国石油报》副刊<北方周末>发表,4580字的《祝玉婕》8月底获得长庆油田建党百年主题征文一等奖。
感谢作家韩辛的热情鼓励。
附:
田玉川是桃花坪井站的采油工。
田玉川本名李忠义,七二年的兵。
李忠义是天水东部山区人,从小生长在靠近宝鸡的渭河川道里,养成了爱唱秦腔戏的习惯,也唱得好。
在部队的四五年,老戏不让唱了。眼看就要复员,初中没有念完的李忠义用秦腔改编了一段京剧《红灯记》,在陇海铁路抢险一线唱出了壮志豪情。集体立功受奖,就转业到了油田。
当了采油工的李忠义还是爱秦腔,却没有机会唱。那些年人的思想斗争抓得很紧,唱老戏犯错误,他得忍。实在忍不住了,他就悄悄儿自己唱,躲在没人的地方唱。唱到入味处,也能声情并茂,有时候甚至泪流满面。
李忠义擅长唱小生,喜欢的剧目有《蝴蝶杯》和《三滴血》等,都是经典剧目。最拿手的唱段,是《蝴蝶杯》里的一场爱情戏,也就是秦腔传统折子戏《藏舟》。李忠义放开了手脚唱小生田玉川,间或拉细腔调唱小旦胡凤莲。唱得英雄气短,唱出了儿女情长。
唱着唱着,唱得多了,大家都把他当成了田玉川。
秦腔《蝴蝶杯》是一出传统戏,在多种剧目中都有广泛影响。戏说明嘉靖年间,渔民胡彦喜获一条娃娃鱼上街叫卖,却被两湖总督卢林之子卢世宽打伤致死。青年英才田玉川见路不平,义愤打死卢世宽。田玉川躲避官军追捕逃到江边,被胡彦之女凤莲相救。田胡二人患难生情,以“蝴蝶杯”为凭订立婚约,最后几经磨难终成眷属。
田玉川是家喻户晓的英俊少年,也是英雄美女传奇里的光辉形象。
那时候我们的采油工田玉川二十三岁,如戏文里唱的一样——“上无兄下无妹只身孤雁”,守寒窗还未订结发姻缘。
其实,早在服役头一回探亲的时候,家里就给他订了一门亲事,算不得“未订姻缘”。家里认定的女方是远房的表妹,本来两小无猜的玩伴,长大了见人就脸红。喜欢躲在角落里做针线,做的千层底布鞋“俊”得让人不敢往脚上穿。
田玉川人在庆阳的黄土地深处上班,心思经常溜号到老家的山川。只要闲下来,不是无缘无故的思念父母,回忆少年往事,就是默默地想象女大十八变的对象,一遍一遍的复习表妹害羞的模样。
家里每一封信都催着结婚的事情,有些担心他变成陈世美的忧虑。结婚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说生产任务紧张,隔三差五的小会战还有劳动竞赛,根本没法请假。就说生活条件吧,大家都住在“干打垒”集体宿舍,来队上探亲的家属也没地方落脚。
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惆怅一些心事。在部队的时候懵懂,没怎么想娶媳妇。到了采油队,看到别人成双成对,就不由人的往自己身上想。只要做梦,总能梦到好事。
田玉川天天做梦娶媳妇,安慰自己的最简单办法,就是悄悄唱秦腔。唱到“只见她羞答答藏杯不见、不由我田玉川喜在心间”,眼前就是表妹羞赧的脸,还有她贴在屁股上的长辫辩。
悄悄唱秦腔,也不能尽兴。有人给指导员打小报告,说田玉川经常偷唱老戏,是封建“四旧”思想在作怪。指导员让他写检查,彻底交代问题,还号召大家都来帮助他肃清封建流毒。
田玉川本想改编一段现代戏在采油队唱的念头,也就死在肚子里了。
荞麦花开的季节,田玉川真正当了一回田玉川。
那天下午,指导员罚田玉川顶替站上的一名积极分子巡井,好让人家到厂里去参加宣讲会。田玉川默默背起工具包,斜拉着一把铁锨爬上桃花坪。
桃花坪站17口油水井,分布在方圆20多公里的山梁沟壑间。最高处桃花坪,平缓的黄土顶子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荞麦地。逐次低缓下来的梯田里,也是白花花红杆杆波浪起伏的海洋。只有最低处靠近河沟的地里,才长着一片秋桃树。桃林那么少,地名怎么就成桃花坪了呢?
田玉川一路巡井,一路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老毛病犯了,忍不住压低嗓子唱几句。
田玉川给一口高产井上的马达更换了皮带,在另一口注水井场边疏通了防洪旱渠,还在两口容易堵塞的井上打蜡投球。一圈忙过来,夕阳西下的静谧里,一个人抄近路往回走,顺便再给自己唱了两句《三滴血》。
“姐弟姻缘生了变,堂上滴血蒙屈冤。”
他这是想表妹了。兄妹姻缘虽然不曾生变,两情相悦却不得见面。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结成亲眷,田玉川难免有些伤感。
田玉川哼着自己的戏文,伤感着自己的伤感,低头孤步独行,突然看到路边的荞麦倒下一大片。往前探几步,一只拔猪草的攀笼倒扣在地里。田玉川有些紧张,放下工具包操起铁锨,顺着压倒的荞麦追过半堵墙高的地埂,看到一个半老男人把一个长辫子的大姑娘拧在荞麦里,边抹裤子边努力往上凑。
军人出身的石油工人哪里能容下这号事?田玉川对着半边丑陋的屁股顺手就是一铁锨。随着杀猪一样的嚎叫,井站邻村的民兵连长连滚带爬地跑掉了。裤子被撕烂的女子捂着脸,无声的坐在地上哭。
田玉川破口大骂,驴日的不想活了?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看我不割了你害人的锤子喂狗。他后悔没有多拍两铁锨,这种畜生怎么能当连长?
其实他那一铁锨已经够狠的了。刀一样砍上去,对方的屁股不破个大口子,肯定肿起了大包。
女子不声不响的哭,坚决不让他靠近,田玉川也不想纠缠这事。二队的电工跟村里的女人说不清,刚被拉到大会上批斗过。这种事一时半会说不清,好在没出大嘛哒,他必须尽快抽身子走人。晚了错过下班车,十几里路就得走回去。回去错过了点,食堂下班也没有饭吃。
女子却不让他走,只是个哭,也不喊叫。
田玉川想起来,这女子跟民兵连长打斗的时候,没有叫一声。
是非之地,留不成,却走不得。为难之际,田玉川想起了《虎口缘》,下意识唱了一句:“你把我哭的也心软了。”女子不哭了,说你是田玉川?
田玉川一愣,怎么谁都知道他的外号?连村里的大姑娘也张口就来。
田玉川有些紧张。他想到自己见了不该见到的事情,看了不该看的地方,这时候被人讹一嘴,跳到汽油桶里也洗不清(采油工经常用汽油擦洗洒在身上的原油污垢),得赶紧走。他也顾不得女子掉眼泪,脱下油迹斑斑的上衣摔给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田玉川不敢走远,躲在暗处观察情况。他看到女子把油工服缠在腰间,勉强遮挡住羞处,拾起攀笼捡回倒出来的猪草,一瘸一瘸的走了。田玉川悄悄跟在后边走,直到女子进了村,他才感觉到凉,光膀子靠一条跨栏背心跑回井站。
几天后,田玉川在巡井路上看到长辫子的大姑娘,远远地往他们这边看。田玉川心里咯噔一下,就是那个女子,红着两边的脸蛋,模样很是耐看。
女子很懂事,看这边四五个人,瞅一眼田玉川转身就走了。等到大家都不在意的时候,田玉川装出要方便的样子,绕过去看动静。女子已经走远,田埂上放着洗干净的油工服,叠得整整齐齐,上面卧着一只香气诱人的甜瓜。
田玉川不禁为女子的聪慧赞叹,脑子里跳出来的却是《藏舟》里的胡凤莲。老毛病又犯了,再唱一段田玉川,就把那个女子当成了胡凤莲。
渔家女她能有如此肝胆,真可算难得的女中英贤。
……
从此以后,李忠义就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田玉川了。凡是有人来叫,甚至把他叫成田师傅,他也乐呵呵的答应着。人活一辈子,能做一回田玉川,也是缘分。
后来通过队上女工的闲言碎语,再加上经常到站里捡便宜的邻村生产队会计闲谝,田玉川慢慢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那个女子家庭成分是富农,民兵连长没少欺负她。好在狗胆包天的连长搞大了下乡女知青的肚子,给法办了,女子才得以幸免。可是,她却嫁不出去。女子看上的人家,嫌她家成分高。想娶她的人家,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身有残疾。也就是说,女子二十早过了头,长成了娘家“不中留”的麻烦。
唱起《蝴蝶杯》,想到田玉川与胡凤莲的美好姻缘,采油工田玉川也想过往前走一步。跟那个耐看的胡凤莲结婚算球了,省得两地分居活受罪。可是,三百公里外翘首以待的表妹咋办呢?难道自己真要当陈世美?才吃了几天公家饭,就要抛弃亲上加亲的姻缘?
那个胡凤莲也有类似想法,时常站在巡井的路口眺望田玉川。望得久了,站上有了闲话,田玉川顶不住,逮着机会明确告诉她,自己是订下媳妇的人,不能做亏心事,劝女子不要多想。
胡凤莲就流着眼泪走了,两根大辫子在背后甩得人心疼。
最后一回见面,胡凤莲没有哭。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勾人魂魄,勾得田玉川心里发虚。胡凤莲的心思田玉川看出来了,只要他愿意,叫她干啥都心甘情愿。田玉川不想害人,他要把胡凤莲藏在心里,盼她一辈子的好。他是田玉川,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决不能辱没一世英名。
为了彻底忘记胡凤莲,田玉川磨了队长两天三夜,甚至央求老乡帮忙。好说好歹,磨破嘴皮子请假回老家完婚,就有了“一头沉”的家庭。
田玉川儿子出生的那一年,胡凤莲终于嫁出去了,嫁给公社卫生院一位丧偶的青年大夫。老远看起来,日子过得还算踏实。
田玉川在桃花坪一口气当了三十六年采油工,其间换过好几个井站,都没有离开这一带。三十年弹指一挥间,田玉川当了老师傅,曾经的胡凤莲也成了走进人堆里认不出来的村妇。
胡凤莲还是新媳妇的时候,偶尔躲在巡井路上想跟田玉川说话。田玉川慌里慌张的不敢往女人身上晃悠的地方看,做贼似的时刻准备逃跑。
胡凤莲说:“又没做亏心事,怕个啥?”
“怕?”田玉川嘴上不服:“你都不怕,我还能怕?”
胡凤莲笑,田玉川笑得不展脱。
有一回,胡凤莲塞给他一双新布鞋。千层底子功夫,不比表妹差。田玉川不要,说上班都要穿工鞋,用不上。胡凤莲好看的大眼睛盯着他,说:“不白给,换你唱一段《藏舟》。”
田玉川喜笑颜开,张口就来。
未开言不由人笑容满面,学生我家住在山西太原。
我的父坐湖广江夏知县,我名儿就叫田玉川。
……
那时候老戏已经开禁,田玉川在采油厂的联欢会上一炮走红,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唱秦腔了。
他给胡凤莲唱《藏舟》,是用心唱。唱得荡气回肠,唱得胡凤莲忍不住抹眼泪。唱着唱着,他想的是女人也能跟他对唱,做一回正儿八经的胡凤莲。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怕伤了亲人的心。
那些年,在很多坎坷的日子里,田玉川都把胡凤莲当成了命定的亲人。有许多的心里话,都想用秦腔唱给她听。
有一回,田玉川看到回娘家的胡凤莲脸上淤青了一大块,烦躁得撵着她不停问原因。撵到密实的玉米地边,胡凤莲一头扎进田玉川怀里,哇的一声哭开来。
原来丈夫老是怀疑媳妇子心不在他身上,两口子打架下狠手。女人心里难过,就跑到娘家来了。实际呢,她是想见田玉川。田玉川拍着胡凤莲抽搐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安慰她。
“天上下雨地下流,两口子没有隔夜的仇。”田玉川说:“哭出来,哭出来气就顺了。”
胡凤莲还是哭。田玉川说:“要不,我给你唱几句?一准哄你笑出来。”
胡凤莲嘴里说着不,猛抬头满脸追寻田玉川的嘴。田玉川躲避不及,被胡凤莲扎扎实实的亲了一口。开始是女人亲男人,亲着亲着变成了男人亲女人。亲得女人双腿打颤,站不住了,顺势搂着男人就要往玉米地里倒。
紧要关头,田玉川猛然清醒过来,推开气喘吁吁的胡凤莲。狠心地说:“咱不能做这越礼的事啊”。
胡凤莲大张着嘴,狠狠盯他一眼,抹着泪珠儿跑了。看着女人羞愤的背影,田玉川才发现她的大辫子变成了剪发。
以后的一段日子里,田玉川只要遇到胡凤莲。就能看到她那张恼羞成怒的脸。两只红脸蛋怒气冲冲,眉眼也没有笑着好看了。胡凤莲指着他的鼻子说,石油上的看不起农民,我早就知道。这一句说得田玉川满腹心酸,自己何尝不是农民?媳妇娃娃还在老家里等着他。
女儿出生的时候,田玉川被一年只有二十天探亲假的日子过得快要疯了。有时候远远看着胡凤莲回娘家,手里多了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他真想叫住她说会儿话,甚至豁出去做点别的事。戏上的田玉川最后不是也有两个女人吗?他能娶卢世宽的妹妹一笑泯恩仇,我为啥就不能跟心里的女人好一场?可是,那是唱戏,是几百年来舞台上的事情。如果见路不平都要得到以身相许的回报,还唱了个啥劲?
做田玉川,就做一个站得正走得直的田玉川。
采油厂深化改革的那年,田玉川承包了一处边远井,成了常年驻守的看井工。这时候生活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的老工人明目张胆的在外面找相好的女人,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也爱往井站上跑。就是挤在石油工人堆里看电视,也不免搞出一些风流事来。更多的是那些惦记着原油发财的聪明人,好几回都把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拉到井上来。田玉川想到在老家伺候父母扎养娃娃的表妹,想着胡凤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次都没有动摇。那些人当面骂他“瓷锤”,背后给他没少使绊子,他都咬着牙挺过来了。
田玉川如一棵大树样照看着他的油井,一草一木的守护他的井场,把自己守成了多年的劳动模范。
田玉川没有想到,七八年不来往的胡凤莲,有一天竟然找到井场上来看他。两个人见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胡凤莲的大女儿成绩好,想到油田办的中学念书,来找他想办法。女人带着两条金丝猴两瓶陇南春,都是时兴的礼物。给田玉川的,还是一双新布鞋。
“别的,你也看不上”。女人幽幽地看着他说:“就见你爱穿布鞋,下班的时候穿,在镇上看电影的晚上,也穿。”
田玉川不好意思的收下了布鞋,留女人一起吃饭。这回女人做饭,他一边打下手,一边小声的唱《藏舟》。女人擀了长面,黄花木耳老豆腐做的浇头,地道的桃花坪臊子面。田玉川接过女人剥的两丫新蒜,吃出一头细汗。
田玉川把女人的烟酒塞回给她,答应事情一定能办成。他决定下山去求当科长的老战友帮忙,说啥都得让娃娃上个好中学。
事情办成了,胡凤莲提着一攀笼鸡蛋要来感谢田玉川。田玉川在半道里拦住她,没让她上来。这时候表妹已经落实了户口,带着儿女到油田来当家属,就住在井场上陪伴他。他不想给媳妇娃娃睡不着觉的口实,更不想损坏在儿女心中的形象。
胡凤莲明白田玉川的心思,也不勉强。留下积攒了两个月的土鸡蛋,就再也不来找他了。
一晃几年过去,再次见到胡凤莲的时候,是在镇医院的门口。她说女儿考上了西安石油学院,多亏他那年的帮忙。女人一双沧桑的眼睛看着他,如同妹妹看着亲哥哥,看得田玉川心花怒放,忍不住又唱了一段。
几年后,田玉川的女儿技校毕业进厂做了采油工。田玉川提前一年退休,离开桃花坪,搬家进驻西安市的高陵石油基地。到了陕西的田玉川如鱼得水,成了小区秦腔自乐班的台柱子。每当唱起《蝴蝶杯》,唱到胡凤莲,就会想起那些年的温情。
儿子硕士研究生毕业在油田的研究院搞了几年勘探,第一次领女朋友进门。田玉川看到未来儿媳妇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张口就问她是哪里人。
表妹老婆子急得不让他多话,他到底还是问出来了。
儿子替女朋友回答,说:“庆阳桃花坪,你的第二故乡。”
订婚宴上,老年的田玉川见到曾经的胡凤莲,才想起从来就没有问过人家的真名实姓。胡凤莲的大夫老公见过世面,哈哈大笑着掩饰了老婆子的难堪。
胡凤莲却牢记着田玉川的本名李忠义,几十年前就弄清楚了。不清楚的是田玉川,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活成了现实中的田玉川。
2020年7月24日晨于西安•家中。
7月31日二稿。
8月8日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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