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李建学

 新厂长到任，大力倡导改变文风。

 厂长在机关部门做了动员，说我是一个务实的人，你们必须换思维。如果不能换思维，就得考虑换岗位。

 办公室主任笔杆子出身，带头落实领导改变文风的要求，积极应对“换位”危机。他精心准备了一篇工作报告，没想到被领导当头棒喝。厂长说，万把字的报告，光是加强、强化、促进、提高、拓展、完善、优化、发展、确保等等这样的空话就用了一大堆，典型的八股文。就不能实事求是的写吗？什么大笔杆子？

 主任脸上挂不住，其实他早已厌倦了这种八股材料，很想用最简洁的文字表达最准确的意思。于是奋笔疾书，写了一篇千把字的汇报材料。内容十分精炼，就写干了多少工作、取得哪些成绩、存在什么问题、问题的原因和解决的意见建议等，捞干的，都是硬通货。

 领导很满意，主任颇得意。

 年终总结前，主任花费两个月时间调研，写了一篇注重实效的总结报告，不到五千字，看到的人都觉得文风大为改观。没料到厂长发火了，当场批评主任的文字功夫不如人，竟然不如办公室一位三十多岁管内勤的女干事。厂长说，拿回去重写，也让她写一篇；权当考核，谁写得好用谁的。

 主任愁眉苦脸，女干事叫苦连天。

 主任不知道怎么下笔，才能使领导满意。女干事从没有写过文字材料，不知如何交差。两个人都感到压力山大，都面临“换位”的危险。

    主任善于揣摩领导心思，很快写出一稿。他首先从转变文风的角度考虑，把自己的报告做了重新梳理，重点是突出成绩，用数字说话，力求简洁生动。其次也察言观色，对存在的问题留有余地，使提出的建议尽可能有操作性，往领导需要的深度写。才生过二胎的女干事散发着哺乳期特有的诱人气息，虽然颇有怨言，却掩饰不住被领导赏识的兴奋。她能咋写呢？不得已套用去年的报告，替换成今年的内容交差。

 报告交上去，没想到年会用了女干事的报告。厂长说，我们不仅要转变文风，更要培养人才。这次的报告写得好，发现了新人。

 主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即找人事科长，极力推荐女干事为负责接待的副主任。对文字工作，只字不提。

 三个月后文件下来，女干事如愿似偿，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领导迎来送往了。辛苦的文字工作，仍然压在主任头上，他却乐此不疲。

 再提交报告材料的时候，主任拿出以往的旧文稿改头换面，粘粘贴贴，写法回到加强、强化、促进、提高、拓展、完善、优化、发展、确保这样的模式上去了。交上去请领导过目，厂长基本没意见。说，这就对了嘛。让你们改变文风，不是写成干条条，一点文采都没有。厂长还说，平时要多学习，特别是政府工作报告，看看人家是怎么写的，才能跟上形势。

 主任的执行力毋庸置疑，立即组织有关人员学习了几个重要的工作报告。文风的改变与否，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都已安度难关，不用担心“换位”的威胁了。

2021年4月13日晨于西安•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