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   种

      ■/阿朵 

      我们部落处在山上，每段时间都要将家里的物品和一些兽皮拿到镇上换取食物和家用，由于山高路险，路程又远，所以将每家的东西聚在一起，把需要购买的物品都一起登记，派几个代表负责，用牦牛驮着货物出行。外公是族长，每次都有他负责为首，后来人老了，就培养我接手。那时我才九岁多，俗话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小耳闻目染的我，毫不怯生，有模有样的担起了重任。

      第一次出山，我兴奋不已，终于可以出去见见世面了。同行的共八人。嘉措大叔经常出行，经验丰富，一路上，他教我怎样怎么样。大伙儿说说笑笑，押着长长的牦牛队进发。

      经过雪山时，大伙儿都不敢大声说话，牦牛马匹的嘴巴也都戴上口罩。为什么呢，不说大家也明白，山上常年积雪，日积月累，也有活动筋骨的时候，常常一只飞鸟也会惊动一片山谷的积雪崩塌，也就是雪崩。这段路是最危险的。

      绕过雪山，远远的就望见风马旗猎猎飘扬，那儿是一家小客栈。走累了天也快黑了，我们就暂时住下。客栈的老板叫尕云，三十多岁，不过看似很老，地理气候的影响，藏民都显老，这个大家都懂的。只是这个叫尕云的显得更老，而且脾气暴躁，对过往的住客不冷不热的，尖酸刻薄，真是花钱找气受。后来，听嘉措说，原来尕云没有生小孩。特别是在农村，没有孩子是很可悲的。他们该怎的就怎的了，就是生不出孩子。后来，全家信奉藏传佛教，吃斋念佛，老人们手里转经筒不离手，成天在哪儿摇摇念叨着，就连客栈顶和四周都插满了经幡，在风中霹雳拍啦的猎猎作响。不过，佛始终没有领情，至今他们仍然望断秋水一场空。

      尕云的老婆皮肤白白的，在被岁月折磨的眼角还残留着妩媚，特别是看见小孩时笑得更加迷人。她拉着我的手，偷偷塞给我糕点。同行的小伙龙多二十左右，身材结实，相貌英俊，还未结婚。看见漂亮的女人就犯傻。他盯着那女人，眼中闪动着火苗，尕云气呼呼的，将女人赶回去，生怕女人被人掳走似的。

      半个月后，我们返程，还是在尕云的客栈落脚。这次尕云居然一反常态和龙多搭上话，两个人站在屋角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晚上，龙多没回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我问嘉措叔，嘉措支支吾吾的，不好和我说，后来可能想着后果严重，就哄我说龙多被尕云关起来了，还说，只要我去把尕云家羊圈的牛羊放了，尕云就会放人。我真的就跑去照样做了。当几百头牛羊熙熙攘攘的冲出来后，尕云被惊动出来大喊大叫，他女人也慌慌张张的出来，去拦赶。闹哄哄的折腾了大半夜，终于把牛羊赶回圈。去帮忙的人都回来了，龙多也气呼呼的回来了，他看见众人偷笑，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无可奈何的对我说，兄弟，换成别人，他非要拼命不可。说我破坏了他的好事。几年后，我才明白过来，当时“好事”是什么事，觉得嘉措是老奸巨猾，假借我的手破坏了那晚的交易，他知道龙多不敢对我怎么样。后来，就不让龙多出行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们又集体出山了，这次，出事了，经过雪山时，发生了雪崩，山摇地动，只见山上白茫茫的一片，排山倒海呼啸而下，两耳被气流冲击得像百虫齐鸣，难受极了。嘉措大喊着让大家丢下东西逃跑，一边将牛绳绑在我腰上，拔出刀刺在牛屁股上，牦牛负痛拖着我在雪地上狂奔，这次雪崩的点线面太大，我们谁也没跑出去，瞬间就被掩埋。

      好在嘉措经验丰富，即使牦牛没有拖着我逃出，但牦牛劲大，被雪掩埋后也会拼命挣扎，埋得浅的话，有可能拱出来，跑不出来，也会拱出很大的空间，给我们提供更多的氧气。我和牛一起的体积也大，救援的人来了也容易发现。经过挤压后的积雪，比石头还硬。当地藏民多少有点应付的经验，外公也经常教导我一些遇险的自救方法。我虽然很害怕，但很快冷静下来，不哭不闹，拔出刀在雪壁顶上挫洞，不停运动，避免手脚冻僵。可是时间长了，氧气越来越少，呼吸困难，昏昏噩噩的犯困，那时我年纪小，生理心理上根本无法抗住，不久就迷糊了。。。

      山边不远处的部落，也就是尕云所在的部落。该部落处在特殊位置，对意外的天灾都有预案，自发义务救援。这次的雪崩，就多亏了他们的及时援救，除了失踪了几头牛和部分货物外，所幸人都幸免于难。只是我年纪小，抵抗力差，双脚被严重冻伤。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此时不能用火烤，更不能用开水泡，不然双脚肯定废了。

      后来，嘉措大叔请求尕云救我，尕云不同意，后来嘉措和我部落的几个人齐齐刷刷的给他下跪，尕云也没同意。尕云的族长火了，指着尕云大骂。大意是说尕云尖酸刻薄，为人不尊，口里有佛，心中无佛，只说空话，不做实事，难怪无儿无女之类的话。尕云突然良心发现，连忙抱着我回房，让她女人解开衣服，将我冰凉麻木的双脚，放在女人柔软温热的怀里。后来族长又找了几个女人轮流给我取暖，一天一夜，我的双脚终于有了知觉。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会在感动着，如果不是这些好心肠的女人，用她们孕育儿女最宝贵的双乳，通过母爱的温暖救了我，我何来今天的幸福。

      那时的我，虽然只有10岁左右，但也知道害羞，后来我埋怨嘉措，嘉措说，他们这些男人身上除了老皮就是骨头，硬邦邦冷冰冰的，哪儿能救人呐？女人那东西可是神奇的宝贝，柔软温暖，蕴藏着无穷力量，揣几个鸡蛋都能孵出小鸡，是生命之源，育人之本啊。其中的奥秘，说我大了就会懂了。我虽然不太懂，但的确是这样挽救了我的双脚。奇怪的是，几个月后，尕云他女人竟然怀孕了，几年时间一连生了几个孩子。

      自此，每次经过尕云的客栈，尕云像变了个人似的，性格开朗了，待人也很热情了。他的女人，做了几个孩子母亲后，反而更显得年轻了，笑眯眯的很幸福很陶醉。

      屋外，那一串串，一片片，一丛丛的风马旗，依旧在大地与苍穹中迎风摇曳，那猎猎作响的声音，似乎是在传达上天苍神的佛音，警醒告诫世人一些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