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滇西(六):被时光遗忘的抗战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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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山区人民生活艰难,人均年收入才1040元,这个数字还包括了他们家中的耕牛、房屋等。老兵们也不例外,大多靠天吃饭,生活艰难。最困难的一家住在山腰上,房子是土砖砌的,楼下是猪圈,人睡在楼上矮小的阁楼上,窗户用一个竹片绑成的板子挡着。老人就躺在堂屋的地上,身下垫了个草垫就算是床了。听他的老伴说,老人已经瘫痪四五年了。老人十四岁就入伍当兵打鬼子,回来后又跟袁隆平学种水稻,向乡亲们传授种植技术。现在年纪大了,再也下不了地了……从老人坚毅的目光里,我们体会到了活着的力量。
耄耋之年的老兵们喜欢晒太阳,享受那份阳光下的平和。老兵们昔日的故事已经讲了再讲,到了村里,问老人的名字,也许不会有人知道,但只要提起抗战老兵,他们都会指给你准确的方位。
我们的造访打扰了老人,也许是听力、视力的下降,跟老人说话时,老人显得老态龙钟、反映迟钝。但当我们问他当年在部队的番号时,他却能很快地报给我们:“七十一军××师××团××连××排。”由此,我们看到了那段经历在老人生命中的分量。提起老人参加过的松山战役,老人告诉我们:“惨啊,死了好多人啊。我们谁都不想死,但是连长拿枪在后面抵着,逃跑就要被枪毙,所以我们只有往前冲。那场战役我们整个连都没有了,我们寨子的一群年轻人到后来只剩下我一个啊……”说到这里,老人原本麻木的面部肌肉突然激烈地抖动起来,两行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无力地痛哭着。是啊,那场战役,小日本夺走了他的战友、他的同乡、他的父亲和兄弟……老家在四川的他战后没有回家,而是在这片撒下热血的山区安了家。他要活着,为那些死去的战友,为他的父亲和兄弟好好活着,他每天都和他们在一起,告诉他们今天的和平与安静。
军人本色。老兵们都是从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有一个老兵参加过远征军打过鬼子,后又参加了解放军,解放后又跨过了鸭绿江抗美援朝。老人家中至今还珍藏着五十年代的兵役证,上面还有彭德怀元帅的大印。老人身上多处的枪眼把我们带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这两个是腾冲战役留下的,这个是与日军对峙怒江时留下的,这个是抗美援朝时的……联想起腾冲国殇园里满山的墓碑,我们无不震撼于战争的残酷。
老人们没有觉得当兵是荣耀,但是他们都为自己赶跑了日本鬼子而自豪。我们走了十多里山路找到一个老兵家中时,老人不在家,他的女儿帮我们找回了他。回来的路上,女儿跟他说明了我们的来意,于是,多年无人问津的老人一进门就颤颤微微地给我们敬了一个军礼。聊天过程当中,只要我们举起相机对准老人,老人都会停止讲话,对着镜头坐正。离开时,老人出来送了好远都不愿回去,上车前我们一起向老人挥手道别,老人忽然放下手中的拐杖,努力站直了身体,又一次给我们行了一个军礼。
我们的镜头没来得及捕捉下那个军礼,但是那个夕照下的军礼却深深地刻在了我们的心里。这些老兵用他们的青春和生命换来了今天的和平,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晚年的他们老无所依、老无所养。坐享和平年代的我们如何能安坐在窗明几净的大厦中高谈阔论,而忽视了那个遍身枪眼瘫痪在床的老兵?也许身在城市的我们谈笑间挥霍掉的正是他们一年的生活费,更或是当地百姓一年的收入!
《我的团长我的团》影片最后拍到了那些活下来的老兵,取景地就是腾冲,年迈的团长在国殇园祭奠阵亡的袍泽兄弟,烦了走在腾冲的广场上,感受着当年那些战友的身影。他就是千万战后留下来的老兵的一个缩影。团长说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场战斗就能把一个人十年的精力都耗尽。”他们的青春岁月、毕生精力都耗在这片土地上了,因此,战后的他们再也无力迁回老家了。他们选择和那段时光一起留在了这个被遗忘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