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好”的承诺

李国新

那年3月，县文联副主席赵前生下基层，我接待他。他一到乡里，紧握住我的手：“老刘，恭喜你，恭喜你，这次你的书得到省作协的支助出版，是我们子虚县的大事，更是你们乌有乡的喜事。县文联研究，决定马上为你召开作品研讨会，报告都打了，只要一批下来，马上开，马上开。”

我一听，喜形于色，连忙说：“感谢县文联，感谢赵主席！我一定不负众望，争取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报答您，来报答领导们的关怀之心。”

不料，赵主席突然严肃起来：“老刘啊，先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这个研讨会开是要开的，但是怎么开，是不是有些讲究？请什么级别的人，还有来的人要不要表示一下，也是一个问题啊。”

我没想到赵主席会说这么一个问题，一时半刻不好回答，只有这么应付：“这都是您们领导考虑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哩。”

赵主席摇摇头：“你想想，把省里的领导请不请？怎么请？请了省里的，还有市里的，还有专家，我算了一下，至少也要花上十万元。县政府财政紧张，拿出一万元都已经不错了，这些都是实际困难啊！”

我笑笑说：“赵主席，就不开了，把这一万元作为我的创作奖金算了。”

赵主席使劲摇头：“这不成，这不成，我说了不算数。”

一晃一年过去了，这次赵前生主席又到乌有乡开会，他已经提拔当了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没有在文联工作了。赵部长来到我的办公室，一进来，亲切地握着我的手：“刘主任，今天我是来为宣传工作的事，但第一个就到你这里，真对不住你，你的研讨会没有开成，都是我的原因，特地来向你道歉的。”

我见他这样，连忙说：“赵部长，别这样，我知道原因，您已经尽力了，县里拨了5000元，杯水车薪，您一气之下不搞了。我理解，我理解。”

赵部长见我这么诚恳，对我说：“我现在分管宣传工作，同样大力支持基层作者的创作，我听说你好像获得了一个全国奖，市报上登了，怎么不给我或者文联报个喜呢？文联是作家的娘家嘛！”

我笑着：“一个小奖，不麻烦领导了。”

赵部长走时，特别叮嘱我：“刘主任啊，以后有了创作上的好消息，一定要先告诉我，既让我分享，也要让组织上知道。”

我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又过了几个月，我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了，而且是子虚县解放以来的第一个，这应该是个大喜事，我第一时间先想到了赵部长，马上给他打了电话。打了电话他不接，又打又不接，过了一会，赵部长发来一条信息：大贺！稍后回电话。我正在开会。

实际上，我加入中国作协，消息传得很快，市报媒体都已知道，要了我的简介，很快市报登了消息，市电台播了，不少文友都知道了。赵部长和文联主席为我的事，专程来到乌有乡。

我直截了当地说：“开会免了，研讨会开不起，吃饭的事很感谢，免得以后授人以柄。”

赵部长听了，有点勉强地笑着：“庆贺会一定要搞，这不仅是乌有乡的大事，更是子虚县的事，我准备跟县里的主要领导汇报，以组织上的名义开，你不要操心，你参加就好。”

赵部长走时，使劲地握住我的手：“我虽然不在文联工作了，我可以做工作，放心，这次不像上次，我会让你满意的。”

我的确也不是一个不爱虚荣的人，口里说不搞了，其实心里也巴不得领导们重视我一下，自我感觉组织上如果重视我一下，不仅是对我一个交代，更是对基层爱好文学的人的一个肯定。

过了不到一周，我接到赵部长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几乎是很沉痛地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他要调到乌有乡当党委书记了，他承诺为我开庆祝会的事泡汤了，但他还说，我到了乌有乡，我们在一起工作了，我会把去年的事一起补上来，一定补上来。

我听了，吃了一惊，但想起赵部长来到我们乌有乡当书记，这对我的仕途或许应该是个好兆头，他一直器重我的，但也说不准的。我把事情尽量朝好处想着。

一晃，赵部长来到乌有乡当书记半年了，他到我的办公室来过几次，就是不提开会的事情，都是为了工作，我也不好意思问他。

正在我感到纠结时，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把门也关上，脸色十分严肃认真，对我语重心长地说：“老刘啊，没想到农村工作这么艰难，我真不明白你一边工作一边写作，是依靠什么动力支撑的。话说回来，有人反映你是利用工作时间了，你写作肯定要影响工作的，我一直没有机会找你谈话，你说以后该怎么办？你还要写作吗？这样吧，趁我在乡里当一把手，你好好干，我会重用你的，放心！”

 （发《东宝》2023年第1期.季刊）

李国新，湖北荆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冰心儿童图书奖”获得者，在《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杂文选刊》《小说界》《文学报》《长江文艺》《北京文学》《青年文摘》《广西文学》《天津文学》《新华每日电讯》《人民日报》漫画增刊等国内外上千种报刊发表作品400多万字，作品《官病》《儿子的旋律》《文殇》《庚爹》《数字效应》《完美无缺》获第六届、第七届、第八届、第九届、第十一届、第十四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大奖。结集出版《阳光下盛开的青春》《儿子的旋律》《虚掩的门》等13部图书，另有电子版图书5部、有声读物2部，作品11次上《小说选刊》，百多篇作品收入《小小说佳作鉴赏》《中国最好看的微型小说》等权威选本，10多篇作品被国家及各地教育部门作为高中生语文考试阅读题和被漫画家改编为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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