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无尽的暖意中吃完了这顿晚饭。目光流转之处,全是对方的身影,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像是要把这些年彼此没在眼前的缺憾弥补回来。回到花房,两个人互相依偎在盛开的天丽前,低声细语,诉说着分离以来的遭际。怕她担心,慕容沣对失忆后的山村生活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静琬又何尝不知,从他淡然的语气中已体会到他战后养伤的困苦、乡野田居的不易和那深入骨髓的孤寂。他亦明了静琬去战场遍寻不得的心碎和这些年来思念的折磨。絮絮叨叨中,静琬忍不住抬头深深凝视着他,纤纤素手抚摸着他新生的胡渣,她是那么心疼岁月赋予他的沧桑与磨练,浓浓的爱意在眼眸中如烟火般弥漫开来。他低头拥着她,在这一片兰芷芳绕、满室幽香之中,她的抚摸似一簇簇火焰,点燃了他渴望已久的激情。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啪啪作响,几乎要爆炸在这熊熊的烈火之中。他有力地横抱起她走进左侧茅屋里,血液依然在体内沸腾着,手上的动作却是那样轻柔。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的被褥之间,月光的清辉透过小窗洒在她如玉的脸庞,暗影中,她的眼眸清亮如洗。他欺身近前,看见她眼中同样期待的渴望,缓缓解了她的衣襟,露出白皙胜雪的肌肤,依旧美得摄人心魂。旧日的枪伤处,仍有一圈淡红的痕迹,他无限怜惜地轻吻上去,慢慢地,喘息也越来越急切起来......他新生的胡茬落在她的胸前,痒痒的,却又麻麻的。有一丝疼痛,她却舍不得推开。意乱情迷中,早已被他攻城掠地,不知什么时候已是裸裎相对,她不由面含羞涩嘤咛了一声,他却陷入狂热般依旧狂风骤雨地掠夺,她低低地呻吟着,微蹙着双眉,承受着他带来的热切和狂欢,和他一起燃烧,燃烧在这无边的夜色之中。
正午的阳光密密地透过小窗洒进来,带着夏末的炙热气息和秋初的慵懒韵味。他早已醒了,昨晚的缠绵旖旎使他一醒来就止不住的欢欣愉悦,却不敢起身,唯恐惊醒了怀中还在熟睡的她。她睡得极香,胸口一下下起伏着,紧闭的双眼边有极细微的弧线,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似的。他又看得痴了,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嗅着她发际间独有的清香。过往的记忆在发香扑鼻的瞬间潮水般涌来,将他层层包围住。督军府中的剖白心迹,清平镇初夜的芬芳,她吃到榛子酱蛋糕的欢喜,爬山前她那句娇嗔“我要你永远背着我”……八年了,这八年里,虽然潜意识里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可他竟从不敢努力回想被他遗落的往事。也许是失去她的伤痛在心底留下的烙印太深,才会使得他如此胆怯。她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轻蹙了蹙眉,似要醒来。他中断了记忆的思绪,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她。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脸庞,昨夜的狂野也随之鲜明地出现在脑海中,她不禁羞赧地对他笑了笑,坐起身来,被角顺势下滑,她低头拉紧,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自己胸前点点红斑,全是他昨夜用胡茬留下的吻印。看到她讶异恼羞的表情,他开怀大笑,带着久违的意气风发,却又心痛难舍,手轻柔地抚摸了上来:“还疼吗?”她点点头,刚想娇嗔他几句,可被他温柔真切的目光一缠,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身上隐隐的酸痛。
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会才起身,刚一步出茅屋,就闻到花房里传来了比昨夜更为浓郁的花香。近前一看,原来是天丽旁边的一株春兰居然也在这个时节绽开了花蕾,两株盛开的兰花紧密相依着,花色不同,却各有余香,清雅之味回旋在空气中,流淌了满院。静琬欣喜异常,俯下身子轻嗅着,一边对他说:“居然开的不止是天丽,还有另外一株兰花,沛林你看,这两株花像不像我们?”他却怦然一动,心里隐约有个疯狂大胆的念头,不敢多想,硬生生逼着自己压了下去:“像,当然像。”
下午的时候,他们已收拾好行囊,准备第二天去永宁车站坐回新安的火车归家。多日来的寻找尘埃落定,想到即将和他一起返家见到母亲和孩子们,静琬倍感安心。眼看离日落还久,索性两人携手拎了钓具和渔篓去河边捕鱼。静琬从没体会过这样的生活,看慕容沣在岸边身手利落地将鱼竿拴上钓饵,手把手教她投入水中,不一会便接二连三地引来上钩的鱼儿。他镇定自若的神情,与当日在军中时征兵遣将的身影自是不同,然而却各有一番风流,都是她心中所深爱的他。
渐坠的斜阳一点点西沉下去,波色粼粼的水面泛着梦幻般的光泽,绿树成荫的岸边垂柳依依,偶尔有几声清脆明丽的鸟鸣声穿插其间。静琬依在慕容沣身侧,只觉得此情此景美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如此醉人。却不知在路过的村民眼里,他们相偎的身影才是一副优美动人的画,任谁看到都会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生怕打乱了这雅致绚丽的美景,惊扰了这一对脱尘出世的神仙眷侣。
眼见斜阳下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渔篓里也已有大半战利品,两人收拾好钓具准备洗手回家。慕容沣动作何等麻利,转眼间就已洗净双手。侧身一看,静琬的柔荑犹在清澈的湖水中摆动,指如春葱,美得像玉一样无瑕。他心神微漾,忍不住拉了出来,自己亲手为她洗净,意犹未尽之下,又浸了干净的湖水抬手准备为她擦脸。将覆未覆之际,忽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两人一齐抬眼望去,才发现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已围了一群孩子,笑声正是他们发出来的,有几个捂着嘴弯下了腰,还有一个女孩捂住了眼睛,从手指缝里怯怯地看着他们,想必已观看多时了。静琬羞得满面通红,粉颊娇嫩得似能揉出水来。慕容沣认得都是村里熟识的孩子,好奇天性,原也难免。遂收敛心神,收回手来,佯作无视,如往常般一手拿起钓具和渔篓,另一手轻挽了静琬,双双踱向前去。
谁知这群孩子见得他们前来,咯咯笑着一哄而散,只留下两个似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孩子伫立在原地。静琬素来喜爱孩童,近前打量,见这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大的男童约莫十一二岁,小的女童约莫四五岁。男童面带好奇与探究的神色,对着慕容沣叫了声:“四傻叔叔。”慕容沣自然地应了,忽又想起静琬在自己身边听了去,微感窘迫,却见静琬神色自如,看样子早已得知四傻就是自己。小女童见男童开口叫人,不甘落后,也急急开口叫了声“四傻叔叔”,慕容沣又应了声。静琬见小女孩抬着头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漆黑的瞳孔直视自己,小嘴微张,不知该叫什么好的样子,憨态可掬极了。她不由得蹲下身去,柔声问那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女孩吃了一惊似的,直觉想往后退,又被静琬身上散发出的清雅香气吸引着,舍不得转身,只是涨红了小脸,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旁边那男孩见了,抢着替她回答道:“她叫玲玲。”静琬点点头,又柔声问那小女孩:“你叫玲玲是吗?”小女孩这才羞涩地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可爱至极。静琬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直起身子,想起刚捕的鱼来,一转过脸,慕容沣已知她心意,将渔篓递了过来。两人相视而笑,静琬挑了两条大鱼,慕容沣熟练地从岸边折了几根细杆,将鱼嘴穿了,送给这两个孩子拎了回家。
夕阳西下,两人正在家中准备着晚饭,老远就听见有人喊着“四傻”,进得院来,却是昨日在路边交谈的两个大嫂。为首的挽着个篮子,掀开一看,原来是一篮鸡蛋。他悄悄告诉静琬:“这是那两个孩子的母亲。”静琬这才明了,原来是道谢来了。他们十分推辞,可拗不过两位大嫂,只得拿出几个摆在桌上。年纪稍大点的大嫂很是直率,上下打量了会静琬,直接发问:“四傻,这是?”慕容沣笑答:“这是我的妻子。”“妻子?不就是你婆娘啊?你婆娘长得真好看,四傻你真有福气。”静琬略带腼腆地笑了笑,说了声“你好”。
那大嫂继续说:“昨天你是来找四傻的吧?我还真怕你找错了人呢。”
静琬微笑道:“大嫂,昨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他失忆的事呢。”
“嗨,这有什么。这么说,你们以前就是夫妻啊?”
静琬和慕容沣对望了一眼,甜蜜地笑了:
“是的,只不过后来他失忆了,记不起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别看四傻糊里糊涂地,什么都不记得,可他人很好的,这几年我们村里好多给他说亲的,他都不要,我们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旁边的大嫂接过话去:“可不是嘛,秀莲到现在还对四傻念念不忘呢,可他说什么也不同意,原来人家早就有婆娘了,还长得这么俊。难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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