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人物0001

从一而终

县人大的老主任，退休多年了。每天晚餐后，看到老伴慢慢地也嚼完了，就在喉咙一短一长地里“嗯—哼——”一声开门出去散步。老伴也就不慌不忙放下碗随了出去。“嗯—哼——”声既像提醒也像邀请，更像是命令。老主任出去后并没有关上门。

散步时，老伴是绝对不会赶上去与老主任并行的，几十年来也从未牵过手挽过胳膊。老两口每天就是跟随在五六步后面，一起散步，这是自打老主任到县城任了局长之后二十几年来的习惯。至于再往前，老主任在乡下工作时散步不散步，又是怎么个散步法，无从考证，老主任也没曾向人说过。偶尔遇到熟人，老主任停下来打招呼，老伴就会跟没事的路人一般，或者静静地走过去，到前面等候，或者就在后面的树底下停着看别处，绝不会让老主任的熟人感觉到她的存在。要是遇到也熟悉老伴，还老远地招呼她的人，老板也会前来微笑着打个招呼。老主任还有其他的话要与人说，老伴就会不知不觉地走开，总不至于失礼。

当然，老伴也会有走在前面的时候，那就是散步回家，上楼开门的时候。老主任经常会在楼下的广场上盘旋一会儿，老伴呢就会先上楼开灯，冬天的话还会把烤火箱的火开上。老主任呢又总是能赶在老伴还没关门之前到家。

有人问老主任，“您跟老伴怎么总是一前一后，保持距离呀？”老主任说：“以前也考虑过拉开距离的，毕竟还是有点距离的嘛。可是，你看，她就知道怎么拉开距离，不即不离，恰到好处，几十年来都这样，这不就是从一而终么！怎么能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