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清明回乡杂记

到故乡去凭吊我的爷爷。无论岁月怎么侵蚀，爷爷的憨实、忠厚、勤恳、慈祥、质朴都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我深信爷爷的品格就是那个时代的典型，爷爷就是那个时代的农民的典型。爷爷，除了吃饱、喝好，再求个安逸以外似乎就没有别的什么追求了。经过一辈子努力从雇农做到了农民的爷爷最希望我能从事的职业是做老师、医生，既能够帮助别人，又能够旱涝保收，平平安安，受人尊敬。爷爷曾说：不论什么世道，老师和医生总是要的！清明节，我想回故乡，为的就是给爷爷扫墓，到爷爷坟前作揖磕头。我不祈求什么，就是要表达对爷爷的虔敬和怀念。在我心目中，爷爷是一个和蔼可亲、善良淳朴的农民，同时他也是古老文明的传承者和播种人。爷爷讲过的民间故事，至今还在我的耳畔萦回。他讲的故事里没有王子、没有财宝、没有暴力、没有争夺，却有着智慧、诚信和善良的人们……

除了给爷爷扫墓，我还想再次回到故乡沐浴乡风的文明；侵染春花的馨香；呼吸清新的空气；亲吻回春的大地；看望春耕的老牛……我估计在故乡应该没有汽油的烟味，没有水泥的粉尘，没有市侩的气息，没有美金的污染……我想在这春回大地的时候，故乡一定桃红柳绿，百花争艳，莺歌燕舞，农民吆喝，水牛犁地，春水中有了成群结队的小鱼……我盼望着吃上几块用家养的土猪烘干的肥腊肉，吃上一碗红糖水煮的荷包蛋，吃上一顿鼎罐炖的山蕨菜……可惜，这些农村的场景不见了、农民的家常菜也没有了——隔壁的兄弟拿出来打发我的宝贝女儿的既不是祛邪的桃符也不是养气的药包——我不知道如今的农民是否还有这样的概念或者信奉——但我脱离农民气息也才不过就是二十年而已！兄弟啊，怎么拿出一张崭新的人民币来打发你的侄女，你不觉得这样做是多么地俗气！看来，就是这崭新的绯红的人民币侵蚀了和我同辈的农民兄弟。

荒芜的果园告诉我柑橘、桃李不值钱；迟迟不见复苏而且长满没过膝盖的杂草的农田告诉我，农民已经嫌弃了农田、农业；农民们没有养猪，没有养牛，没有养鸡鸭鹅鱼……这一切告诉我他们厌倦了做一个农民。其实，我家乡这个曾经有着七十多户三四百人的寨子，如今在家的都是老人和孩子，加起来也就是七八十人而已。青年壮年都出去找钱了。据说，平常他们出去找钱，春节期间他们就回来赌钱，赌钱就是他们的休闲……

山，没有埋藏矿石的山，全部承包出去了，有矿的山就是农村最主要的污染源。即便是有一些零落的松树杉树的山，都已经被“卖了青山”。地——菜地，基本上只种一点葱蒜，其它蔬菜都是到市场上去买回。田，搭帮政策好，基本上都已经“流转”，大户、外来户几百亩几百亩地承包了。水，溪水早就干枯了；塘水被倒了垃圾了；水库多年失修，已经不能蓄水；井水，已经不再冒水，成了一洼死水，讲究一点的人家都是购买山区运来的山泉水。真是山不是那山，水也不是那水。

乡亲们中找我办事的也有，主要是这么几件：一、孩子在边远山区教书，没关系进不了城，托我找找领导。二、建房占了农田，国土部门说要罚款，请我说说情少罚点。三、年青人不懂事，在外面砍了人蹲了监狱，请我帮忙减减刑。四、孩子报考了公务员，面试能不能帮忙疏通疏通考官。我被乡亲们抬举得老高老高，不知今夕何夕，自己是何人！

乡村败了，故乡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