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的故事

————回家乡过中秋节的杂感（二）

我印象里的中秋节大抵都和月饼有关，估计是因为在乡村长大的我生活不富足，但“月饼还是有的”！

盼望中秋节主要就是盼望吃月饼，一斤一个的呢！有一面沾满了黄橙橙香喷喷的芝麻。一次吃掉一个的本事，我怕是六七岁的时候就有了。但是，有了月饼，我总是要用菜刀把它分切成均匀的四份，爹一份、妈一份、弟弟一份、自己一份，然后拿着自己挑选的看见里面夹着冰糖、花生的一块慢慢品尝，至少要在弟弟后面吃完——不然我会眼馋得咽清口水的！有时候还用报纸包了，带到学校做“中午饭”，免得同学们拿出月饼吃时自己却没有……稍稍长大一点之后，买糖不要“糖票”了，家境也宽裕了一些，中秋节时买得起好几个月饼了，每逢中秋节，妈妈总是要买上四斤月饼：一斤是中秋节前几天就切开来分给我和弟弟吃的，妈说“免得你两个看见别人吃时嘴巴子饿”；一个是中秋节夜里看月亮时吃的，一般必须等到月亮升上天空，敬过老人和月神以后才能拿来来吃。那年月我和弟弟总是窜出窜进地看月亮是否已经升起，又有多高了，还要忙着报告隔壁大娘家是否已经敬了老人和月神已经分吃月饼了……还有两个月饼，一个拿来孝敬爷爷，一个拿来孝敬大爷爷。两个爷爷都很关心我和弟弟，大爷爷特别喜欢我总是督促我读书，指导我练毛笔字，还寄希望于我能够继承他的“文脉”，于是每年给大爷爷送月饼的任务总是我的！每次，大爷爷都要分一块月饼给我吃。现在，我能够买得起月饼了，只要大爷爷、爷爷爱吃，每天一斤也供得起，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月饼，的确是个好东西，给我的童年留下了很多甜蜜，也给我和弟弟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妈妈的月饼总是吃得很慢很慢，似乎她不太喜欢吃，总是等我和弟弟都吃完了，妈妈的那一份月饼都还放在柜子里。我和弟弟在中秋节的第二天、第三天总是要到柜子里去看好几回，等我们看了好几回，咽了好几回清口水了，妈妈就会把她的月饼再分成两份给我和弟弟吃了……爹爹也爱吃月饼，但每回总还要分一点给弟弟或者我——要看我和弟弟谁先吃完，谁的没了，他就分给谁！爹爹那时候似乎也还藏有几块私房钱的——我们小时候是妈妈管钱当家，长大了后才是爹爹管钱当家——往往是中秋节以后三天、五天遇上赶场了，爹爹就会给我和弟弟再买上一斤或半斤月饼（那时候月饼很难买，一斤的一般在中秋节前就已经卖完了），说是：“给你们治治饿喉咙”！吃了爹爹买的这一斤或者半斤月饼，我和弟弟就盼望着过年了，有几年我们好像还搞过“春节倒计时”……应该是离春节还有一两个月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漫长的寒冬一家四口捂在火柜上，又没有电视看，连电灯也没有呢，回味中秋节、盼望春节、盘算春节能买几斤肉、几斤糖、几斤瓜子甚至还有花生……也就是沉侵在幸福之中啊！

爹爹爱吃月饼，这是我小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的。参加工作之后，每年中秋节前后我总是要给爹爹买上好几斤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月饼。同时也不会忘记给弟弟也买上一份。因为，有一年中秋节前夕，我和弟弟到田里割完稻子后在回家吃早饭的路上玩石子，我竟然瞄得十分准确地把弟弟的头皮砸开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弟弟被痛哭了，我也被吓哭了，等我不哭时弟弟已经用稻田里的稀泥巴糊到伤口上止住了血！回家路上我给弟弟许愿：过八月十五时我的月饼分一半给你吃；等我长大了再带你出去旅游一次，去桂林！这事你就不要告诉妈妈了！若干年后，我和妈妈讲到这个故事时，妈妈竟然不知道我还干过这样的坏事！三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带弟弟去过桂林，但愿那年吃月饼时我是兑现诺言了的……估计是兑现得不够好吧，每当吃月饼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当年的顽皮和弟弟的保密来……羞愧羞愧地，幸福和甜蜜也就洋溢出来……

这些年，月饼已经被说成是高糖高脂肪的垃圾食品了，我也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了。但每年中秋节我还是坚持卖几斤，也总喜欢给我十分尊重的长者送一盒、两盒。但我知道自己吃不出童年的滋味，别人也吃不出过去的滋味了。女儿快三岁了，喜欢吃零食，她妈妈前几天到超市选了几个最贵的月饼给她吃，稚嫩可爱的女儿又能能够吃出我当年的滋味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