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眼珠痴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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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课讲到荣昌猪，我与二狗

放学回家时，先在正街肉铺案前留连

看红白大块都成回锅肉和红烧肉

看长短下水全是烧肥肠和炒肝片

看棒骨与腔骨熬就奶白浓汤

及至见一条舌与两扇耳卖起烧腊

还注意到一对小眼冲我们翻白

然后我们去看杀猪

肉铺后的小街深处，背倚一壁青苔石墙

一座暗黑油毛毡大棚，覆盖一片天空

三面木栅栏，将大棚底下圈成四方禁地

四五条腰系围裙的汉子正在抽烟说笑

七八张毛色花白的大嘴正围着料盆进食

那是我生平初次直面活猪，亦即肉案上

那些血肉骨头内脏和五官的复活体

这些自己尚能吃而我们暂不能吃的美味

纷纷过来，有的鼻子哼哼似打招呼

有的尝试前爪搭上栅栏，却都小黑眼珠

痴痴看着我们，似在问询客从何来

围裙汉子开始动作，猪们开始嗷嗷

惊恐四散，有的脑袋撞上栅栏砰砰有声

幸有倒霉蛋先被拿下，剩余幸运儿

不再躲闪，于倒霉蛋的绝望哀嚎中

木然定格。直到哀嚎戛然嘶哑

才如梦方醒，继续团团进食

我们离开时，猪们又抬头看着我们

像是送别，更像是眺望栅栏外的远方

我没敢再与它们对眼，不是怕被看透

内心胆怯，而是怕从那些小黑眼中

发现真诚，拿我们作可以信任的朋友

二〇二三年九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