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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红楼梦》有感
如果说以前喜爱妙玉,是因为觉得她有玉的秉性,为人处事“宁可玉碎,不愿瓦全。”但现在再细细读,光从这妙玉这个名字,从字面上就可以得出,妙玉,此女子少的恰是玉的特质。重读《红楼梦》,冷静分析这位妙玉,身为出家的代发修行人,实际上是心在红尘的一个落魂隐居读书人而已。妙玉在《红楼梦》中的第一次出场,是在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从妙玉的一出场,我们就得知,妙玉天生是出家人的命,不能在尘世中生活,不能在尘世中存活是因为她有一肚子的文墨,这文墨的方向与当权者方向不一样,所以只能在佛门中隐居起来,才能保命。这样的命运,似乎也是历来那些肚子有点水墨,与当权者不一致,唯有隐居佛门,冷眼观世态,才能逃掉官场文人所参与的政治斗争的一种无奈选择,所以妙玉,作者借她的形像,说得是不能入仕的读书人隐居者,而非真正的出家人。若说妙玉真是出家人,以她的聪明才智,悟透佛经,来教化众生,应该说是不成问题的。如果妙玉真是带发修行者,她自然是身教言行以教奉行,做好出家人的形像!身为佛门中人,要以慈悲心看待身边的人和事,以平常心看待一切,这是出家人最起码最基本的为人处事原则,对于这样一位聪明的才女理解这样的教义,应该说不成问题。但作者呈现给我们的妙玉则不然,她心中高低贵贱的尺寸表现在接人待物上是毫无遮掩的。这只能说明她是非出家人,是一位落魂的贵族读书人隐居的形像。
且看妙玉第二次正面出场第四十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 刘姥姥醉卧怡红院。妙玉招待众人喝茶时,她对贾母: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对待众人:然后众人都是一色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对待刘姥姥喝过的茶杯:妙玉刚要去取杯,只见道婆收了上面茶盏来,妙玉忙命:“将那成窑的茶杯别收了,搁在外头去罢。”宝玉会意,知为刘姥姥吃了,她嫌腌臜,不要了。对林姑娘、宝姑娘:妙玉斟了一斝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喬”。妙玉斟了一喬与黛玉。对宝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斟与宝玉。再看妙玉是如何看待喝茶的: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妙玉对待自己用物的态度:妙玉听了,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也罢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是我吃过的,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你要给他,我也不管,你只交给他,快拿了去罢。”妙玉在书中是出家人的形像,所作所为却非出家人。待人接物表现出的高低贵贱,完全是因来者身份使然,是看人下菜!这哪是佛家所讲,“众生平等,心无高下”?对贾母,这位贾府的最高统治者表现出来的是赤祼裸的巴结,给予她力所能及的最高待遇;对刘姥姥这位从乡间来的老婆子,从话语当中表现出的鄙夷不屑,是对底层下苦人的极度蔑视,好像一听这个名字,就会玷污了她高贵的身份!这种心性恐怕不是出家人所为,也不是真正读书人所为。真正读书人心怀天下,悲天悯人,总是站在最底层的大众这一面,这分明是不能入仕的落魂贵族扭曲了心性的读书人形像,表面上对尘世的一切显得孤离,内心深处对名利看得比命都重,时刻都在等待上流的人物重用自己。喝茶,本无多少意义,在她也要认为,那是上流人物的专利,似乎老百姓喝茶,就是糟蹋了茶。这真是一种无病呻吟的贵族上流人物落魂之后的自我孤芳自赏,通过这种孤芳自赏,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的内心世界,这样的行为为的是保持自己贵族高一等的身份。真正的读书人蔑视的是小人,伪君子,而不是下层的劳动人民。
妙玉,曹雪芹实际给我们呈现的是:一位愤世嫉俗,无法入仕的孤傲的伪读书人形像。她孤芳自赏,在自己的心灵世界,画地为牢。从表面上,她是出家人的形像和身份,但实际上她的精神世界是一个落魂读书人扭曲的世界。我们且读第六十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在这一章中,通过妙玉对宝玉发的贴子,这种扭曲的性格很是突出,她自称自己是槛外人。宝玉不知何意,我们来看看岫烟和宝玉的对话。宝玉听了咤异,说道:“他为人孤避,不合时宜,万人不入他的目。原来他推重姐姐,竟知姐姐不是我们一流俗人。”岫烟笑道“他也未必真心重我,但我和他做过十年的邻居,只一墙之隔。他在蟠香寺修炼,我家原寒素,赁房居住,就赁了他的庙里房子,住了十年。无事到他庙里去作伴。我所认得的字,都是承他所授。我和他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因我们投亲去了,闻得他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如今又天缘溱合,我们得遇,旧情竟未改,承他青目,更胜当日。”
从这一段话,妙玉这个表面上是出家人,实际上是思想与当权者和上流人物不能一致,而隐居到佛门的读书人形像,一目了然。这样的出家人,自然谈不上真正入佛门,而只是身在佛门,心在红尘罢了。
宝玉对妙玉自称自己是槛外人不理解,那么从岫烟的口里,得知她为什么这样自称。岫烟听了这宝玉这话,且管用眼上下细细打量了半日,方笑道“怪道俗语说的‘闻名不如见面’,又怪不得妙玉竟下这贴子给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给你那些梅花。既连他这样,少不得我告诉你原故。他常说:‘古人中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说得好,说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他自称槛外人。又常赞“文是庄子的好。故又或称为畸零人’……。从这一段话,就更让我们奇怪了,妙玉是入了佛门,说的话却是道家的理,既然一切皆是空,为何还那么高低不平的看人,这分明是心口不一的伪君子读书人形像!似乎她自前的文人没讲过一句真话,唯有死后人人成灰才是真理。这些话,让我们觉得她似乎已悟透人生,放下万缘,实际上她什么也没放下,入仕不得,出仕又不极情愿,这才是历来落魂文人的写照,这样写照痛苦的根源在于无限夸大自己的才华才能,高高在上,放不下自我,唯我独尊的病态。真正出家人,首先放下的是自我,放下自我,才能谦卑待人,放下自我,才能接近真知,又有何痛苦呢?这样的痛苦,这样矛盾的心境,正是历来落魂文人不能正确审视自我与社会差距的内心写照。妙玉自称自己完全是世外人,所行所为却比红尘中人计较的厉害,既然一切皆空,自已又是世外人,为何还要情不自禁地暗恋宝玉呢?这种心理完全是伪读书人不能入仕,又想入仕,暂借佛门榜示自我清高的一种消极心理。中国历来的读书人,真正读书人,是小我的,是无我的,是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陆游,是韦应物,是元结…,他们完全生活在无我,小我的境界里,哪会把自己放在第一,放在高贵之处呢? 像妙玉这样的读书人,自视清高,说话尖酸刻薄,目空一切,只能说是个病态的伪读书人,即使作出家人,也是毁坏出家人形像,是个伪出家人,歪曲佛经的教义。
从书中,我们得知那些要请妙玉做佛事的上流人家,不写请贴,她是不去的,这似乎表现出她对他们那些王公子孙的不屑和做人的气节,似乎是读书人的气节,不食“嗟来之食”,似乎表现她的冰清玉洁,不随波逐流,但对贾母的态度,又表现出她的附炎和巴结,这哪是一个出家人的平常心,这是一个活脱脱的旧式读书人形像,一方面对官场的没能入仕而孤芳自赏,表现出不屑,另一方面又在等待机遇,找寻可靠的上层人物来重用自己。
妙玉,是身在佛门心无时不在红尘,只因身在佛门,对宝玉的暗恋,使她痛苦而又不能自拔,如迎春所言“若像妙玉这样,身在佛门,心在红尘,还不若不出家。因她自傲清高,平时侍人冷清孤傲,人缘极差,最终被强盗虏走,惨遭不幸的下场也是命中安排。她内心的清冷孤傲和对前途的无望,注定她的下场是一个悲剧。她的这种心态在她的诗作中表现的尤为突出。且看第七十六回:凸碧堂笛感凄清,凹晶馆联诗悲寂寞,妙玉为黛玉续诗:香篆销金鼎,冰脂腻玉盆。箫憎嫠妇泣,衾倩侍儿温。空帐悲金凤,闲屏投彩鸳。露浓苔更滑,霜重竹难扪。犹步萦纡沼,还登寂历原。石奇神鬼缚,木怪虎狼蹲。赑屃朝光透,罘罳晓露屯。振林千树鸟,啼谷一声猿。歧熟焉忘径?泉知不部源。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有兴悲何极?无愁意岂烦?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彻旦休云倦,烹茶更细论。
妙玉,这一文学人物形像,曹雪芹虽着笔不多,但她的形像却很鲜活,这得益于作者天才般的写作艺术天赋。但从这人物形像,显然看出曹雪芹对佛教,歪曲佛教经义,对出家人的理解,显然是以他自己一个落魂文人的理解和阐释。这样的禅解是消极的,是被动的,是读书人在无望入仕的境况之下,对世俗的隐匿,是一种逃避而非真正的解脱,也并不是真正的看破,放下,随缘,自在。他的这一观点,是旧式伪文人的观点,只不过借妙玉这一形像表现出来。所以旧式伪文人的隐启,说白了,就是妙玉,身在佛门,心在红尘的一个大凡人。佛,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护身符,佛经,也是他们无望之下的一种消遣!这是所有伪文人的悲哀!伪文人的悲哀永远是:真理皆在我心中,天下人皆愚,我是救世主,可惜无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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