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问我:“我可以打她么?”
我仔细想了一阵儿,回答他:“非要打的话,等你气儿消了以后再打,不能带着情绪打。”
双双一岁多的时候,不听劝,非要玩儿温度计并且投掷在地上,碎了一地水银,不知危险的双双还哈哈大笑着想去摸着玩。老公先赶紧收拾了现场(汞易挥发到空气中),然后通知我说:“我现在不生气了,但是这次事情很严重,我要打她。”接着,老公心平气和地跟丫头讲清楚了为什么要打她,我记得谈话的末尾他还很客气地问了一句:“那我现在要打你了,可以吧。”双双没挨过打,傻乎乎地很配合的趴在了床边。老公抡圆了巴掌重重地给了几下。我听着都心惊肉跳,小人儿居然没哭。后来,她再也没犯过需要挨打的错误了。
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有点瞧他不起。毕竟是动了手,打了孩子了。在我心里,打孩子就表明家长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教育办法了,这不是向孩子展示了家长的无能么。
好在我和老公的教育冲突没有太多对撞的机会。人家工作日都在外地,周末才回家团聚一天,我和闺女都还处于“小别胜新婚”的状态呢,人家又该出差了。所以,我曾经不厚道地暗喜,一个人带孩子虽然确实辛苦,但有一点我特别得意:凡事儿听我的。
老公过年放了大假,忙活了一年,回到家准备舒舒服服歇一气儿。他在家待的时间一长,我感觉家里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双双,只带一个玩具出门可以么?”“不,不,我想带三个!”“那就带两个玩具吧,不能太大的。”“可以。”
这是我们娘儿俩出门之前经常发生的对话。好吧我承认,妥协,这个技巧被我滥用了。因为我发现,孩子与你对抗的往往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迫切地希望你通过给她一个台阶而给她一点认可。有时,我们会憋着这口气就不给孩子这个台阶,你越哭闹我越严格,是因为我们自己的童年缺乏认可,所以长大后的我们没这个能力去给予认可了。
因此,我把这张“认可”的王牌撒得满天飞。“再讲一个故事睡觉行么?不行?那就讲两个故事吧。”“你把地上的拼图收拾好吧?不行?那我们一起收拾行了吧?”“你自己走路吧,我累了。不走?那我抱你到超市门口,然后你自己走行么?”只要我让一步,双双总能回答:“可以!”,事情总能解决。最后,我俩甚至都把相互妥协养成了习惯。甚至,最后到了为了妥协而妥协的境界……
有一天,我递给双双一瓶葡萄糖酸钙,叮嘱道:“请喝光。”她喝了一口,摇头:“不喝了不喝了。”那天我特别累,懒得跟她废话,不喝拉倒,我站起来就走。丫头却神态怡然地跟了一句:“要不,你先给我讲这本书,讲完就喝光?”我顿时汗如雨下,小姑奶奶,我这一套您全学会了!
但是老公的作风与我截然不同。
出门时,双双又开始在玩具大筐里扒拉她那些熊熊兔兔:“我要带这个、这个、和这个出门。”老公面无表情地回答:“只能带一个。”丫头习惯性地耍赖道:“要不,带两个?”我刚要答应,老公已经很自然地接过话茬:“不行,只能带一个。”我把卡在嗓子里那半句话使劲儿噎回肚子里,偷偷瞥着双双,等着她大闹,看她爸怎么收场。双双站在地上,盯着地面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老公,斩钉截铁地大声说:“带两个!我想带两个!”老公一点也不惊慌,和蔼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只能带一个,挑一个吧。”双双立刻大声说:“那我要带这个猫咪!!”老公四两拨千斤地轻声回答:“行,那走吧。”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预想的哭闹。看着双双拽着一个猫咪玩具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出门去按电梯,我忽然想起小巫《划清界限》那本书里的一句话。大致意思是,孩子需要的其实不是你事事都听他的,而是需要你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当他们了解了自己行为的界限在哪里,他们就可以在界限中获得安全感。
路上,我又挑战老公的教育方法:“你回来这段时间,出门经常抱着孩子,她以后都该不爱走路了。”老公毫不在意地反驳我:“因为我平时不在家,根本抱不着双双,所以才愿意趁现在多抱抱的。”我又立刻被打败了,唉,是啊,如果父母和孩子连足够的身体接触都没有,还谈什么教育啊。我老老实实地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后面。这时我听见老公把嘴凑到双双耳朵旁边,悄悄说:“爸爸……抱你,妈妈胳膊没劲儿……自己走路……等爸爸回来……”什么的,就看见双双殷勤地点头应允着。
大年初一我们一家三口逛庙会。秉承“爸爸无用”的一贯原则,我安排老公看管儿童车、水壶等杂物,自己带着双双下冰面去溜冰。看着身边嗖嗖飞驰而过的冰车,我总觉得怪危险的。先租了一个单人冰车,让丫头自己坐着,我用绳子拖着她走了一会儿,后来我俩都觉得太没劲了,又去换了个双人冰车,我和丫头一起坐着滑冰。因为总是担心和别的冰车、别的孩子手里的铁签相撞,我就控制着速度缓缓滑,半天也没滑多远。双双实在受不了了,问我:“爸爸在哪儿呢,我想要爸爸。”我满脸羞愧地跟老公交换了工作,来到了岸边,看管杂物。
老公一接手,就给自己和双双两个人各拿了一付戳冰用的铁签,要求双双跟他一起使劲儿。然后由老公发动冰车,带起速度。我站在岸边远远地看着他俩,他们的冰车终于也能够飞翔起来了。双双的小脸被风吹得通红,还不时靠在爸爸身上哈哈大笑。不远处,一个拿气球的孩子脱了手,一只断了线的灰太郎擦着这爷儿俩的头顶飘上了蓝天。青色的冰面上,蹭擦着雪白的冰末子。我欣赏着这幅美景,感叹着,还是有爹的娃儿好啊。
被老公和双双的娱乐精神所鼓舞,走到庙会的宠物销售区时,我鼓足勇气征求他俩的意见:“我……想要一只小兔子养,行么?”老公和双双爽快地异口同声:“可以啊!”于是,兔年的第一天,我们家多了一只小白兔。
孩子长大了,似乎对manly的“爸爸式处理方式”更感兴趣了。仔细想想,需要接触更多风格的人,没准是我自己。不论如何,离搬家到老公单位附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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