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就是读自己。两个月前,我走进诗人韩文戈的博客,看到这首《晴空下》,当我一字不漏地读完它,立刻有如触电一般,被深深地打动了。我早已过了读一首诗时,会砰然心动近而眼睛会模糊的年龄,可是那天,我在文戈兄弟的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他是这样回复我的:晚上,我独自一人又朗读了一遍,我也哭了。
我读过他的许多诗,他的诗大多都是音律技巧要求很严的作品,题材常取自乡村背景,这首诗的语调和有一点散文肌质的诗行,让我难以忘怀。在第一节里,这第一句“植物们都在奔跑”,仿佛是诗歌的楔子,放在开头的这个位置是多么地合适,这个形容化的比喻,暗示着什么暗示着多少内容我说不清,但时光流失,通向往昔的路已经模糊不清。但仍然有人播云见日在其间走着。接着他开始了叙述:“如果我妈妈还活着,她一定扛着锄头,走在奔跑的庄稼中间,她要把渠水引回家。”这样的诗句和情感以及这些倒写的句子,使诗中的事物变得神奇又真实可感。很明显,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界标,生活的根基,诗人没有忘掉自己的界标,我生在什么地方,我将会死在什么地方,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切的。
第二节诗里,他很明显描写了个人经历,细节详尽:“在晴天,我想拥有三个、六个、九个爱我的女人。他们健康、识字、爬山、一头乌发,一副好身膀,她们会生下一地小孩,我领着孩子们在旷野奔跑,而如果能永久地活下去,锁头,冬生、云、友和小小荣、我们会一起跑进岩标的月光,重复童年。我们像植物一样,从小到大,再长一遍。”我在给别人写评时,爱用“诗行的跳跃,情感的滑行,真好”。在这里我只好在重复一下。而当我读到诗中的那些童年伙伴的名时,我也情不自禁把我童年的小伙伴的名字呼叫了出来。而在诗中这行微妙的句子“我想拥有三个、六个、九个爱我的女人。”在我看来,那不是诗人梦想拥有的情人的数量,这里是指兄弟姐妹,整个家族里的女人。植物们都在奔跑,诗写到这里,前面的楔子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大树,在乡村,也只有在深深的乡村情结里,孩子们才会像植物,才会更接近于真实。我们像植物一样,从小到大,再长一遍。你不能说这样的主题分量不重,这样的主题,这些个人的时间表、个人的自传性质,把这些巧妙的安排组织在一首诗里,非但没有弱化诗的节奏与语言,反而是更加强了诗的内涵与容量。
不用说,诗人歌颂的是他内心里一个乌托邦,一个纯净的乡村之地,浓厚的生活气息和童年的梦想交织在一起,正如岩村的空气渗透在他的灵魂里。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都是我们内心仅存的东西。这样的一个梦,召唤我们热爱这个世界,这样的一个梦,以悲悯之心珍视古朴的价值,足以让我们和这个如此喧嚣的世界抗衡。一个艺术家在四分五裂的世界里寻求一种秩序,向一个更单纯的生活过度,诗人韩文戈显然怀有这样的梦想。另外,这首诗延伸比喻结构的技巧,所用的动词以及令人难忘的简朴凝练的风格,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这首诗仿佛是在说,在时间的洪流里,这些是我的,我救下它们,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
晴空下
植物们都在奔跑
如果我妈妈还活着
她一定扛着锄头
走在奔跑的庄稼中间,
她要把渠水领回家
在晴天,我想拥有三个、六个、九个爱我的女人。
她们健康、识字、爬山、一头乌发,
一副好身膀。
她们会生下一地小孩
我领着孩子们在旷野奔跑,
而如果都能永久地活下去,
锁头、冬生、云、友和小荣。
我们会地起跑进岩村的月光,重复童年。
我们像植物一样,
从小到大,再长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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