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意”说
韩愈在《马说》中讲到,“真不知马也”的原因之一,是对千里马“鸣之不通其意”。反过来说,若要“真知马”,则须“通其意”。
作为经常被比喻为千里马的人才,同样地,若要真知之,人们也须“通其意”。
韩愈是实践了自己的“通意”观的。他在任京兆尹时,一天在路上见到骑着小驴的贾岛,为五言诗“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中用“推”还是用“敲”字斟酌不定,还不时用手比划“推”和“敲”的手势。韩愈见了,即通其意,当场帮贾岛参谋,商定为“敲”字,并邀请贾岛回府,讨论作诗之道,两人谈得十分投机,成了莫逆之交。这真是“由来意气合,直取性情真”(杜甫诗句)。
相反,《唐才子传》载:在韩愈之前的京兆尹刘栖楚,一天在长安街上遇到骑着毛驴的贾岛。贾岛构思出“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的句子,兴致勃勃,吟之歌之。刘栖楚因不通其意,当场向他浇了一飘冷水——斥责他为“疯子”,拉走贾岛的小毛驴,还把贾岛绑起来,押到府上审讯,关了一夜禁闭。这便是对人才“鸣之不通其意”而演出的一场恶作剧,实在是可恶之至!
对这两则史料,后人评说纷纷。有人认为,韩愈之所以能“通”贾岛的“意”,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文起八代之衰”的大文豪,对文人的意趣有切身体验。而刘栖楚则不然,贾岛遇上他,正如“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种说法,有其一定的道理。不过,由于封建痼疾,中国素有“文人相轻”的现象,“秀才遇秀才”倘若互不通其意,也会“有理说不清”,颇有“既生瑜,何生亮”的味道。有的甚而至于“睚眦之怨必报”,干出“同根相煎”,“同类操切”的事来。可见,对人才能否“通其意”,首先并非职业的差距,而是思想上的距离。
老皇历一页页地翻去,瞩目于现在,“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呼声日隆。但有些人的呼声虽然如雷,行动上却并不“下雨”。据我所知,有个散文作者,在工作之余创作并发表了为数可观的作品。可是单位领导出面硬性规定,写的东西要先经单位审阅后才能寄出发表。这位作者认为,文艺创作“文责自负”,何须领导插手。由此,他便遭到了“不务正业”、“目无领导”、“调皮捣蛋”的斥责。后来,这位作者被安排到一家刊物任编辑,该刊领导充分发挥其才干,他因此不但工作做得很出色,而且创作也获得了大丰收。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单位,领导者是否“通其意”,其情形不是大不一样吗?
事实昭示人们:对人才若能“通其意”,便可“野无遗贤”;反之,即使“共事数十载”,也会“对面不相识”,有的人才甚至被扼杀。在对人才要有“选才之心,识才之眼,育才之道,用人之胆”的当代,人们特别是领导者,对各类人才实该“通其意”了!
“近水识鱼性,近山知鸟音”。对人才的“通意”,贵在意向、意趣、意绪等等相通。老工人之所以能从机器的轰鸣声中判断机器的运转是否正常,是因为他与机器结了缘,对其“鸣”与“行”(运转)的规律了如指掌。要“通”人才之“意”,就应与他们“神交”,从而“心有灵犀一点通”。
当然,“通”人才之“意”比“通”千里马之“意”要难得多,其关键是要从事业出发,看事实,交真心。只有这样,才能在“丝中传意绪,花里寄春情”中“通意”。报上曾报道,某市有个大学的党总支书记,对一位中文系副教授原是不通其意的。后来,他作调查,看事实,求真知,从而“通”了那位副教授之“意”,并感慨地说:“我原来以为他是党员呢,哪知他是非党同志。非党同志做出这样的成绩,真不容易!”由此可见,对人才的“通意”,也有个从“不通”到“通”的认识过程。
“得才者兴”。要“得才”,就须“通其意”,是为“通意”说。
(原载1987年9月30日《中国人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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