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好几棵120年的香樟树。

树围，差不多需要二三个人张开手臂连起来。树冠，约二十米。枝桠粗壮，蜿蜒伸展出去，越来越秀气。绿绒绒圆润润，像一柄撑开的巨巨大大的伞，落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又映衬着淡蓝色的天空。深色线条的枝桠，随意描画着，优美，灵动，单看就很美。

树下，嵌着粗杆凌霄的红砖墙角，好心人放了猫粮和水。小橘离开，鹊鸲落下，好像早就伺机静候。

院子里常常看到猫，橘猫，狸花，三花，黑白奶牛，白猫，不知名的深色串串。它们是没有家的，随处游荡。

护工也有些类同，病房是工作地也是住处。晚上，铺平的折叠椅就是一张床。大旅行袋，只能塞在卫生间台面下的隔板上，狭小空间里，紧挨着旁边的抽水马桶。冲淋洗澡倒是可以，使用热水卡。衣物晾晒在开不了窗的卫生间。一日三餐，有医院食堂的护工餐，一荤一素，记在东家帐上。陈哥老家安徽六安，今年60，瘦小的个子。20多岁就开始一直做瓦工即砌筑工，从乡村到城市，也到过外省。转行护工是最近二三年的事。前几天还在讨薪，老赖欠他一万元。

相比之下，斜对床的护工张姐有点辛苦，整天躺在床上蒙着氧气面罩的老者需要时常给予照顾，翻身，清理，活动双腿，红外线理疗等等。56岁的张姐，老家河南南阳，从事护工将近十年，已是阅人无数的老兵了。她的一日三餐都自己搞。早餐，热水泡泡前晚2元大洋的冷饭，佐着东家给的酱瓜。中午和晚上，网购的凉皮拌黄瓜，微波炉炒的辣椒、豆腐干拌火腿肠，或者，1元大洋的青菜热水泡一下，拌在微波炉煮熟的细面条里。微波炉，楼下有供给。常常看到东家给的粽子、面包、粉丝、卤牛肉等等。如此，每天定额25的餐费，张姐硬是节省下来绝大部分。

我呢，其实我也在飘荡。可好歹可以在12平的房间里午休，洗澡，洗衣，吃点水果和零食，晚上睡个不被打扰的觉。小旅馆就在近旁，出了西门，对面就是，小区面街的营业房二楼。拾阶而上的花盆里，吊兰，多色月季，留着凋零花剑的朱顶红，倒扣着鸡蛋壳的番茄，辣椒，茄子，薄荷，紫苏，白毛夏枯草，鸡冠花，太阳花。我总是会驻足多看它们一会儿，像是细看家里的草木。

食堂饭菜，虽说每天有人来预定次日，好像只是保障不挨饿。早餐，选了白煮蛋，菜包，牛奶寡淡，自己网购了。中、晚，除了护工一荤一素10元，一荤二素15元，仅此两种选择。也有面条、饺子、馄饨。通通都勉强下咽。蒸鸡蛋，作为半流汁的分类，倒是拯救了我和老爹，他爱吃，我也不必常常去外面买些啥。相较西门对面快餐店的一荤二素，没有30大洋根本拿不下，份量大些，但也到底入味，可是总不能餐餐如此。感谢当天下单、次日到达的京东，30 克小包装的罗卜干、雪菜、榨菜的绝世开胃，以及牛肉干的好味，让我尽可能多地摄取能量，保持体力。

台阶上的番茄，主人已打过侧枝，又长出一些。果断掰去，偷偷乐。绿的辣椒深紫的茄子已然挂果，分明让人观赏。鸡冠花是无法欣赏的，可它的幼苗，红色脉纹刻在亮丽的金叶上，居然如此动人。

百年香樟，粗壮，高大，悠然，看遍世事浮沉，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