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荷兰人对股票的狂热追求，远远超出了东印度公司当初的预期。公司发行的股票数目毕竟有限，且投资者一旦错过发行期，就再也无法从公司那里认购。怎么办？你若真是想要，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其他投资者手中以高于认购价的价格购买。于是，“股票二级市场”逐渐形成。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股市——不只是公司与出资人之间的认购交易，更是出资人相互之间的自愿交易。二级市场诞生后，股票流动性大增，股票价格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认购价，而是像其他任何东西那样，随着供需关系的变化而反复波动。股价虽变幻无常，但仍以东印度公司的盈利能力为基准，因为股票的根本价值还是在于能够享受红利。公司大赚，股价就涨；厄运传来，股价就跌。

股票一经流入二级市场交易，便拥有了灵魂。“公司贸易”与“股票交易”，二者变得难解难分。好的贸易会让股价上涨；而股价上涨，公司下次就能以更高的认购价增发股票，从而激励他们下次把贸易做得更加成功。在英文里，“贸易”与“交易”原本就是同一个单词：trade。

股价的飘忽不定，时刻刺激着的荷兰人的敏感神经。在他们眼里，任何价格波动大的东西，都可以成为赌具——在这一点上股票堪称完美。于是在如火如荼的股市，慢慢诞生了另一种人，他们并不钟情于东印度公司的分红，而只关注股价本身的变化。只要能预判行情，低买高卖，就可获利，而且这样的操作每天都可以进行。等待公司分红，毕竟是在赚“有数的钱”，但如果把交易做好，那获利空间可是无穷无尽的！这样的人，一般称作“投机者”，英文叫speculator，这个词还有一个意思是“思考者”，因为投机者每天都需要思考，纠结于该买还是该卖，不像“投资者”那样“无所事事”，拿着股票坐等公司发放红利。

拿“有数的钱”，安全但无多，最重要的是“不够刺激”。冒险是荷兰人的天性，或许在企业家、航海者和投机者的身体里，原本就流淌着同一种血液。

股市既为东印度公司的海外扩张创造了条件，也让荷兰人的腰包越来越鼓。不久之后，这个神奇国度又爆发了一轮全民参与的狂热。1634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带回一些美丽而罕见的郁金香球茎，引起举国上下患上了“郁金香狂热症”。这是西方历史记载的第一次经济泡沫。1636年，一棵价值三千荷兰盾的郁金香，可以交换八只肥猪、四只肥公牛、两吨奶油、一千磅乳酪、一个银制杯子、一包衣服、一张附有床垫的床外加一条船。荷兰人对郁金香的狂热追捧，从另一个角度也可看出他们当时是多么的有钱，而有钱的原因就在于多数人都是东印度公司的股东。

接踵而来的是郁金香泡沫的破灭。东印度公司大伤元气，其股价从鼎盛时期IPO价格的12倍，滑落到3倍。之后就和其他所有垄断组织一样，东印度公司也难逃在时间与竞争中衰亡的命运。到18世纪，由于与英国人之间战争不断，再加上国内对亚洲货品的需求量大减，导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经济出现危机，终于在1799年12月31日宣布解散。公司遗址为今天的阿姆斯特丹大学。

虽然荷兰东印度公司对殖民地居民横征暴敛，镇压屠杀，在历史上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但从经营的角度来看，它无疑是成功的。发行股票不仅让公司发展壮大，而且所有股东都切实享受着超高回报。毫不夸张地说，荷兰东印度公司不仅是世界第一家上市公司，也是最重视股东利益的公司。平均每年40%的回报率，要是放在今天的股市，那可是不可想象的。但是今天，又有多少股民真正重视上市公司的分红呢？人们只是把股票当作赌博的骰子，追涨杀跌，“压大压小”，至于公司究竟在用IPO的钱做什么，乏人问津。继荷兰东印度公司之后，许许多多上市公司应运而生，股票交易市场也日益兴盛。 

此时此刻，一些不那么诚实的公司发现：只要能上市发行股票，哪怕不做任何业务，一样可以大发横财。重要的不是你能盈利，而是让别人相信你能盈利。“空手套白狼”的始作俑者，是18世纪初的英国南海公司。（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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