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马上到。”绍清挂了电话，付了钱，返回自家的弄堂里。他的自行车就停在楼梯的过道上，那是公用的地方，总共停了三辆车子，一楼二楼三楼各一辆。他推了自己的车，也没上去跟外婆说一声，便骑车出了弄堂。晓倩希望他去，如果这个时候不去一次，回家后就别想再出来了。

大约十来分钟，绍清来到了石库门。他把自行车锁在天井里，先去了佩君的房里。

“啊呀，绍清来了，晓倩在厨房呢。”佩君看见绍清非常高兴。

“奶奶。”绍清礼貌地叫了一声，便去厨房找晓倩。

“这么快就到了？我正做蛋饺呢，你坐这儿吧。”晓倩早就预备了一张凳子，放在厨房门口，等着绍清来坐。“这儿有瓜子，昨晚炒的，你尝尝香不香。”说着，她打开装瓜子的饼干罐头，放在厨房的桌上，又准备去泡茶。

“绍清，来喝茶。”佩君端了一杯茶走来，微笑着看了绍清一眼，然后识趣地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去躺会儿。”

“谢谢。”绍清接过茶，坐下了。

绍清是从来不进厨房的，他看呆了。刚出勺的蛋饺色泽金黄，一个个乖巧饱满，虽说他才吃了一碗鸡汤面，却拼命地咽口水。晓倩知道绍清是个“肉菩萨”，她斜睨着他，暗暗发笑。做下一个蛋饺时，她故意少放了一些肉糜，这样就比较容易熟了，待蛋皮金黄微焦后，夹起蛋饺送进绍清的嘴里。

“这蛋饺只是半成品，等做完之后还要蒸一下。到了大年夜，才放进紫金火锅炉里，炖上一锅高汤，放蛋饺、肉圆、香菇和菠菜粉丝，金黄加上碧绿，味道鲜极了，你家也应该有的吧。”晓倩笑道。

“嗯。不过，你做的蛋饺特别好吃。”绍清夸赞着，又央求道：“我可以再吃一个吗？”

 “没问题。”晓倩开心地笑了。

“我外公从北京回来了，早上我去车站接他的，明天我舅舅一家，还有——我妈，她昨天也回来了。”绍清等着蛋饺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对晓倩聊起了家里的情况。

“哇，这多热闹呀！你们全家大团圆了。你妈一定很想你了。”晓倩想着，他母亲离婚的时候，迫不得已把他留在了上海，这对一个做母亲的来说，该是多么不容易的决定啊。

绍清却没有接这个茬。他不能肯定他母亲是否想他，但能确定他母亲是不喜欢他的。他记得八岁的时候，外婆送他去兰州，想培养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那是他出生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母亲身边生活。

那天他踏进母亲的家，从心底升起的陌生感，刹那间包围全身。他不安的紧紧地挨着外婆。甚至现在也是，只要提起他母亲，这不安的感觉依然跟随着他。

自有记忆以来，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抱过他，或递给他一颗糖，抑或带他出去买件衣服，又或者关心他的功课。“其实，我妈——她是不喜欢我的。”绍清看着晓倩尴尬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