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 我和死神擦肩而过
(2011-09-10 20: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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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商报记者近日专访9·11华裔幸存者、著名财经金融畅销书作家、原美银证券副总裁陈思进
《成都商报》,2011年9月10日 (成都商报记者 杨舸)
就在那一瞬间,他像百米冲刺一样正好冲到了一座桥下,一声惊天巨响,淹没了刺耳的警笛和人们的呼号。他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去,看见废墟上腾起了一股烟柱,在刹那间,如同冲天巨浪,滚滚而来……
他站在桥下,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想起自己刚刚还在世贸大楼的旋梯上随着人流往下走,在他走出楼门口,意识到灾难即将发生的时候,求生的欲望和本能,令他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
然而,在仅仅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世贸大楼在他身后坍塌了,就在刚才,那些还在楼道里不慌不忙往下走着的生命,以及走出楼门,却没有来得及奔跑的生命,或许,他们还未及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和世贸大楼一样倒下了。而自己,绝处逢生,是何其幸运啊!
他,就是陈思进,目前定居加拿大多伦多,任某国际金融财团风险管理部资深顾问,曾任瑞信证券部助理副总裁、美银证券公司副总裁。9·11发生时,他用了整整90分钟从世贸大厦北塔楼80层逃到一楼,逃出后不到3分钟,大楼轰然倒塌!
两个月前,他二进华尔街。两个月后,他搬进了世贸大楼的80层工作室。但是,仅仅一个星期,也就是七天之后坍塌。和他同行的300余人成为最后一批逃出世贸大厦的幸存者。
虽然,陈思进是黑头发黑眼睛的黄皮肤中国人,但是,他和美国人一样,记住了这悲惨的一幕,记住了这梦魇一般的场景,记住了这可怕的一天——2001年的9月11日。
十年后的9月6日,成都商报记者对这位事发当时身处世贸大厦的中国幸存者进行了专访,他用平静的语气回忆起十年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噩梦般的经历,那改变命运的一刻。
【命运弄人】
9·11前两个月,他举家移居美国
陈思进谈起那段遭遇,他有些无奈地说,“仿佛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2001年6月底,40岁的陈思进与妻子小玲离开了生活三年的多伦多,重返曾经留学工作之地——美国纽约。陈思进对成都商报记者说,他没有曾料到,这个决定是在拿命赌明天。两个月后,9·11恐怖袭击发生,陈思进办公地点所在的世贸大厦北塔楼受到了重创,在燃烧了102分钟后,于上午10时58分轰然坍塌。
在此之前,陈思进在一家金融软件公司任高级工程师,他与妻子在多伦多过着怡然自得的生活。那时,美国股市已经跌了一年,互联网和高科技股泡沫破灭后,许多公司开始裁员。野心勃勃的他义无反顾决定回纽约卷土重来,二度挑战华尔街。2001年6月30日,两辆面包车载着夫妻二人和十几箱他们舍不得丢弃的书,跨过大瀑布彩虹桥,重返繁华的大都市纽约。与高薪成正比的是高强度的工作,他不得不每天超过12小时面对电脑,应付扑面而来的工作。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些成就和疲惫的背后,一场惊天动地的谋划正在悄悄酝酿。
【逃生】
刚喝了口咖啡世贸开始摇晃
2001年9月11日清晨8时15分,陈思进走进了位于世贸北楼80层的8067号办公室。像往常一样,他走到窗边,欣赏曼哈顿的景色。80层的高度给了他不同的视野,远处的帝国大厦连同摩天大楼尽收眼底。
据他回忆,当时回到座位上时,电脑显示的时间是8点43分。“我和平常一样喝了一口咖啡,正准备定神工作,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猛推了我一下,差点儿撞到了屏幕上。我有点懵了,还有点生气的问:谁在开玩笑?”然而回头一看,他惊得后背发凉,身后根本没有人。“这是地震么?不对,地震应当摇晃,可我被推了之后,再也没有晃动。”揣测之际,他见其他同事纷纷站了起来,脸上也现出惊恐的表情。由于世贸大厦在1993年曾发生剧烈爆炸,一些老员工已经做过做过多次撤离演习,有人大声宣布并指挥疏散。 “同事们顾不上带东西,纷纷撤出办公室,进入走廊去寻找通向楼梯的出口。” 陈思进说,因为对环境还不是十分熟悉,他并没有意识到事件的严重,还不紧不慢地把手表、文件、书籍、音乐CD等都留在了办公桌上,“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想。
谁也不曾料到,此时,110层的世贸大厦北楼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劫难。一架被恐怖分子劫持的民航班机撞到了大厦的93层,熊熊烈火从86层开始烧起。飞机上的69吨航空燃料倾斜进大楼中,引发了爆炸。曾经雄壮的世贸大厦失去了往日的尊贵体面。全世界震惊了!
这时,困在大厦中、距离起火的86层仅仅6层之遥的陈思进尚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只想给妻子小玲打个电话,把情况告诉她,电话、手机信号全部中断让他隐约感到事情不妙。“我曾听说,世贸大楼的防火材料非常好,外层是铝合金,中间是防火石棉,整个楼是钢筋框架,所以乐观地认为不会失火。”陈思进告诉记者。
然而,他完全没想到,飞机带着汽油撞在大楼上,温度高达千度,大厦即将软化而坍塌。
逃离80楼用了90分钟
世贸大厦的电梯是分两段运行,以78层为中间点。逃生必须先到78层,再找到别的楼梯才能继续走下去。陈思进与众人到达78绝望地发现,宽阔的楼面向一个迷宫,“我们找不到出口!从高层疏散下来的人多了起来,气氛变得越发紧张。78家大型机构,那里的员工招呼大家进大厅喝水,可当时大家全都坐立不安、无心休息。”当时有人发现,该层的8个出口已经全部卡死,整个大楼被撞歪,金属门严重变形,安全门无法用钥匙打开。三个人高马大的美国人站了出来,喊着“一、二、三”,齐力用血肉之躯撞击金属门。回忆起往事,陈思进深吸了一口气。“其中我的一个同事,后来被发现肩膀的骨头都撞碎了。”
一个出口的大门终于被撞开,下旋的楼梯出现在人们面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然而这毕竟是唯一一条通往“生”的出路。陈思进说,人们没有蜂拥而上夺路而逃,而是出奇一致的分成两队。一切井然有序,没有惊慌和喊叫,由于大家精神集中,楼道有些安静。
陈思进讲述到,当他终于逃出大厦时,他疲惫的几乎要虚脱,从80层走到了一楼大厅,他整整用了一个半小时。在此期间,他心里承受的煎熬与痛苦并不少于身体。逃出来的人与守候在大厦外面的亲人拥抱,激动地高呼:我出来啦!此时,陈思进与同行的幸存者没有想到,他们是双塔中最后逃出的一批生还者。
“逃出三分钟,大楼坍塌成废墟”
陈思进讲述到,当他终于逃出大厦时,他疲惫的几乎要虚脱,从80层走到了一楼大厅,他整整用了一个半小时。在此期间,他心里承受的煎熬与痛苦并不少于身体。逃出来的人与守候在大厦外面的亲人拥抱,激动地高呼:我出来啦!此时,陈思进与同行的幸存者没有想到,他们是双塔中最后逃出的一批生还者。大楼外面人山人海,消防员、记者仍留在现场工作。
陈思进说,就在他逃出大厦两三分钟后,他跑到一座桥下。突然身后响起振聋发聩的轰鸣声,夹杂着恐怖的人的惨叫声,冲击着他的耳膜。回望时,他看到北楼像一块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坍塌成废墟,万千繁华,刹那成空。同时,四十层楼高的浓烟向翻腾的巨浪,海啸一般急涌而来。
“永远望不到尽头的旋转楼梯、葬身火海不断呼号的人们……跑啊跑啊”陈思进想起9·11过去的3个月时间里,噩梦如影随形,惨状历历在目。陈思进形容自己“晕晕乎乎”的,总也不相信发生的一切是真的,电视里,从世贸大厦上坠落的不仅有键盘等办公用品,还有在下跌过程中舞动着手脚的——活生生的人!这些被“囚禁”的遇难者有的忍受不了热浪,有的被浓烟熏晕,从近百层的高楼窗口跌落,画面惨烈惊悚让他不寒而栗。如果晚逃出3分钟,他的命运无疑将全盘改变。新闻每隔几十秒,就重播一遍飞机撞击大楼的瞬间,这画面同样刺激着陈思进脆弱的心灵,那时他根本没法看电视,也有意回避再谈及9·11的话题。
【今年9·11 “默默为3000余名遇难者祈福。”】
接下来的几年,通过写作和接受采访,陈思进的郁结和压力得到了宣泄释放。他轻松地告诉记者,可以观看《2012》等灾难影片,这并不会引起他的不适。但总有一些影响和痕迹难以磨灭。
当成都商报记者问到,作为9·11幸存者,9·11十周年对您个人的意义在于什么?
陈思进说,“虽然9·11过去十年了,但对于我来说就好像发生在昨天,那时的情景却历历在目。每当忆起9·11,或在平时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难,只要想起那天数千陨落的生命,再难的沟坎都能闯过去。正因为看到了人生无常的一面,我意识到人生的繁华、苦难、梦想和欲望,在顷刻间都有可能纷纷落下,我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开始重新思考人生,思考活着的意义。
我深刻的理解到,人生不一定有明天!只要还活著,想做什么,就应该抓紧时间去做!生命、亲情、爱情、友情太珍贵了……物质追求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了,真正做自己喜爱做的事情,才能拥有幸福的人生。
我对逃生时穿的那双鞋特别有感情,它们非常轻便,是我花了400多美元在多伦多买的法国休闲名鞋。它们是救我命的一份子。幸好我平时注意健身,再加上我的鞋,记得有人走出大楼就累得动不了啦,我与他们竟发生了生与死的差别。”
陈思进说道,逃生过城中,他很感激那位用肩膀为大家撞门的同事,“如果他们晚撞开3分钟,我们300多人都没命了。其中我那位撞碎了骨头的同事丹乔布斯第二天上了《今日美国》的头版,一周后带着石膏上了CNN。如今,同事们都渐渐地离开了纽约,不过,我们经常通电邮、电话。”
陈思进告诉成都商报记者,这些年来,那些葬身于这场灾难的人们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牵挂,“2002年至2004年,我都会在9·11当日参加悼念活动。每一年,分别有遇难者配偶、子女、和长辈逐一诵读遇难者姓名。2007年后我再次迁往加拿大,此后没有到遗址悼念过。今年是9·11十周年,9·11当天我暂时没有特殊的计划,应该会默默为3000余名遇难者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