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砂工——我的第三份工作
吕铭康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1958年不到15岁做钳工,第二份是1962年高中毕业后就业做业校教师。1968年,又从业校被调到一个区办工厂“接受再教育”干翻砂工,这是我的第三份工作。)
我1963年高中毕业后,随即就被一个区的业余学校录用为语文教师,月工资30元零5角,业校的学员都是来自区办小厂的年轻工人。三年后的1966年初夏,我们全体教师都参加了运动,不久,轰轰烈烈更大的远动接踵而至,我们在暑期都集中起来参加,
不到23岁的我与许多老师一样总是很有些惶惶然。全部都在某学校一起食宿,不得回家。我因平时喜欢文学和写稿,在报上仅仅发表过一篇杂文,就理所当然受到了冲击。过了些日子,“工作组”撤后,我们与所有学校一样,都“停课闹革命”了。又过了一年多,我就当上了翻砂工,这是我的第三份工作。
那是因为业校一直停课,我们于1968年初,就被调到当年曾教过的区办小厂“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而我莫名其妙被作为出身不好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1978年平反,其实我家庭成分是“职员”),被分配到一家机械厂做翻砂工。而前两份是钳工和教师。
1968年有个口号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我起初还觉得挺自豪的。不料,一进厂就有一种颇受歧视之感。翻砂,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工种。主要是蹲在地上做浇铸用的砂型,得非常地小心翼翼,否则好不容易制作的砂型就能够倒塌毁坏,那就前功尽弃了。每周还要参加浇铸。那火红的铁水,从化铁炉倒入每个人手持的铁水包,然后再仔细浇入每个砂型。有时铁水四溅,极易烫伤。浇铸后的次日,就是把铁水烤干的翻砂土,加上粘土等进行搅拌,再两人一组用长方形箩筐萝土,一时间是尘土飞扬,两条胳膊都累得麻木不仁了。其实累点苦点,对于我们年轻人确实是无所谓。可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却使我倍感困惑和忧虑。
我最怕那时的“早请示”、“晚汇报”和开大会。记得那头一次参加车间的学习“最高指示”讲用会。我是“臭老九”,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敢发言。而主持会的领导就含沙射影地斥责我:“有的人自认为有学问,就不愿发言。这是对待伟大领袖的态度问题!”回家后,我急忙做了充分准备。在翌日的学习会上,我争取第一个发言,满以为这就可以稳妥过关了。可这位领导就领着大家念了一段关于“口头革命派”的语录,并说:“有的人是来接受我们工人阶级再教育的,可他只会口若悬河,大家一定要有高度革命警惕。”一次,化铁炉的炉渣太多,当时比较瘦小的我就主动躬身进入尚有余温的炉内除渣,出来后又有位领导为此当众念了一段语录:“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顿时,一瓢凉水泼到底。我确实是进退维谷,手足无措了。
就这样,我扎扎实实做了两年多的翻砂工。这使我很好地学到了工人们吃苦耐劳的精神,还学会了“能伸能屈”,很好地陶冶了情操,也算是受益匪浅。此后,我又因故从事了多种不同的工作……
2012-10-03青岛“夹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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