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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回上海，最艰苦的事是倒时差。本来睡眠就不好，再缺六小时时差，就更是白天云密雾浓，昏昏沉沉，夜里风清月白，耳聪目明，什么风啸门响，人声狗吠，都一惊一乍地听得真切……

    这次十月初回到上海，亲爱女友打来电话，上上下下温柔贴心地仔细问候一遍，然后说要带我去看一个很灵的老中医。那份急于想和亲爱朋友分享好东西的热情滋溜溜传过来，暖透了心窝。

    几天后，我们三个朋友在外吃完午饭，不是去咖啡厅坐坐，而是手拉手一起去看中医。

    就和过去好东西在国营商店里是买不到的那样，现在好像很灵的人也都不在医院里，要有耳目灵通的关系去民海里打捞。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就是这样的灵通人物。

    很灵的老中医的诊所在老法租界一套二室一厅的公寓里，据说是被他治愈的病人主动免费借给他的。门厅里好多人在排队，一派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架势。点点人数，轮到我们，起码还要一个钟头。

    我们海阔天空，有聊无聊地在小阳台上坐等。我不由想起前不久去看另一个很神的中医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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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还是因为睡不好，姐姐介绍我去看一个靠祖传秘术自学成才，现已小有名气的中医。千叮万嘱一定要在早上九点左右抵达诊所。

    所谓诊所，实际也是医生的住家。五楼，没有电梯。从有点老旧的楼道爬上去，不知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打铃，开门的是早到的姐姐。进了门，一眼看到头，南窗前，桌子边，一个中年男子在给一位中年妇女把脉。他抬眼往这边扫了一下，好似漫不经心，没有打招呼。

    我们在墙边一小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整间屋子有两张低桌，一张上放有捣药的石臼和装着灰黑灰黑草药的大匾；另一张上供着一本镀金证书，上面“特异功能”，“专门技术”等字醒目耀眼。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其他家具，倒显得宽敞明亮——很禅。

    不一会，中年妇女拿着药方告退。该我了。坐到南窗前，我把手放在脉枕上，他却不搭理，自顾自拿出香烟来，然后闭上眼睛好像要睡过去。我不知所措，抬眼打量他：阔鼻方口，面色红润，异峰突起的头颅上没有一丝毛发，让人想起泥塑老寿星的的高头，很是奇特。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第一句话就说我体内有异物！我大吃一惊，说不可能，前些日子是做过活检，但是虚惊一场。他说，不对，还有，而且上面有毛刺！恐慌之余，我想来想去，也许是那个小金属片，那个法国医生在活检时放进体内的记号？当我喃喃说出原委，他愤然大声说，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开刀，怎么可以随便把异物放到身体里去？!……他终于把了脉，却迟迟不拿笔开药方。最后说，没法给你治，要开的药都活血，这金属片会在你体内不断地损伤细胞组织……你去医院开刀把它拿出来后再来……

    看着他高高隆起的头颅，一副小说里描写的高僧模样，我无缘无故地感到惶恐。告别出来，也没敢问他，不搭脉，不问诊，他用什么看到了那个小金属片？

    …………

    有特异功能的神医不愿给我开药，这位很灵的老中医肯不肯给我治呢？

    好不容易诊室门开放人，走出来的却是女友的先生及公公婆婆。十几只眼睛相对，大家都笑出声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看来这医生着实了得。

    好在排在前面的人也是一伙一伙的，一进去就是两三个。快四点了，轮到我们。都说一起进去，完全没有考虑身体状况属于个人隐私这一细节。

    因为有事要走，我第一个先看。老中医实际上并不老，六十来岁。在他给我搭脉，看面色，看舌头的时候，我也看他：头发稀落，面肉松弛，其貌不凡。一圈下来，他问，肝好不好？心好不好？我支支吾吾说，可能不好，和家里遗传有关系；不过心地很好，是个好人。他不搭理我的调侃，宣布说，肾脉虚弱，水火不济，阴阳不调，肝，心，肾，脾，肺都有毛病！

    如此一塌糊涂，听起来比体内有异物还可怕。我不觉心慌气急起来，原以为自己爬山涉水、走遍天涯的钢筋铁骨，没想到里面稻草一包。我抱歉地看看坐在一边的朋友，为自己如此不堪感到羞愧，觉得给她们丢了面子。而我那些可怜的朋友，好像也都局促不安，缩肩垂头，低视地下，一副想逃离现场的样子。

    幸好这次医生没有拒绝下药。拿了药方，付100元诊费出来。回家路上看到卖药罐的小铺，叮叮当当挑选一阵，女友解囊，一人一个，捧了去乘地铁。

    回到家，沮丧地把灵医生的诊断告诉母亲。没想到，年迈的母亲却淡定自若，说，医生一开始不把你说的很差，以后怎么能说你好起来了呢？

    第二天到蔡同德按药方配了药，沉甸甸14包，还不到100元钱。一煎香喷喷一大罐，喝到嘴里也不十分苦涩，都是些红枣，百合，甘草，淮小麦等好吃的东西。看来全身是病也不一定是件痛苦的事。

    尽管母亲说中医诊断里含很多心理因素，我还是不放心，去医院做了个体检。几天后结果出来，各项指标都正常，这下灵医生的药汁就喝得更心安，更香甜了……

    虽然现在夜半还是兴致勃勃地数星星，数月亮，在太阳系，银河系千遍万遍来回游荡，但我对灵医生的信心绝对不减丝毫。不是都说，中医没有那么快的吗? 更何况，亲爱女友那里已传来捷报：困扰她十几年的顽疾已被灵医生赶走了！

    一觉香甜到天亮的日子就要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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