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阿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都已经起床洗漱了，他还没有醒。我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就那么睡过去，在那个杂物间门口晃悠了好几趟。章辽越坐在店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摇着把小纸扇子，惬意极了。

她见我像个热锅上的蚂蚁那样，没心没肺地说，“要不你冲进去？”

我想想还是不好，“万一他睡姿不雅什么的，这多不好啊，再等等吧。毕竟解决了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有所消耗也是应该的。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

“嗯？”章辽越的样子真像个老板，拿强弄调地说，“什么事，说来听听吧。”

“我昨天晚上，不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今天早上做了个梦，你猜我梦到什么了？”

“嗯？什么？打飞机？”章辽越说。

我一脸黑线地看着她，“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呢，也不知道点娇羞，啥都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章辽越颇有意味地笑着打量我一番，“呵呵，那不是你们男生经常做的事情吗？哎呀，算了算了，看你那纯情样，估计也是个雏儿，不逗你了。说吧，什么梦。”

这人怎么就这么双标呢！她怎么开玩笑都可以，我来一句就不行！

我也没办法跟她计较，“我告诉你啊，我梦见孔雀了，从小到大的两行孔雀，起码有十好几只，整整齐齐地排在那里。”

“孔雀？”章辽越笑得嘎嘎的，“你做梦梦见孔雀啦？哎呀，虽然我不知道笑点在哪里，但我总觉得好想笑呢。”

“你笑什么啊。”我被她笑得有些囧，囧到后面有点生气。

章辽越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这笑真不是嘲笑，就是觉得一个大男生做梦梦见孔雀，有点，怎么说呢，还是有点好玩啦。”

“我不仅仅梦见孔雀了，而且那些孔雀一个接着一个还开屏了！最后那两只最大的孔雀都开满屏。诶，越姐，你知道梦见孔雀开屏意味着什么嘛？”

章辽越说，“我不知道耶，意味着什么？”

我说，“我刚刚才醒过来，就赶紧去查了周公解梦。原来梦见孔雀开屏是大吉，寓意着爱情顺利，事业有成，并且说如果是商人的话，就会发大财。越姐，咱们个饭店看样子要火的节奏啊！”

听我这么说，章辽越的脸色非但没有好看，反而变得有些说不上来的难看。她略微泄气地重新躺会到躺椅里，有气无力地说道，“还发大财呢，我看这个饭店说不定还开不了几天就得倒闭了。”

她的这个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问到，“嗯？什么意思？”

章辽越将小纸扇子合上，用它指点着饭店（白天的时候是买香烛的香烛店），说道，“看到没，看到没，门可罗雀，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人来买我们的香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有点懵，摇头说，“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家店原本不就这样嘛，一开始也没什么生意啊，有什么问题吗？”

看得出来她有些气急，叹着气，眼神里流露出“你怎么不懂行”的意味。她说，“这确实也是我没有规划好，我开始想的是白天我们的香烛店总会有些进账，这样哪怕我们收支平衡，也可以让闻香饭店做下去。你知道的，我们给鬼做饭是收不了钱的，就算收了他们的冥币，我们能用吗？用不了啊。”这点我点头赞同。

她继续说道，“之前嘛，反正也没什么鬼上门，也就算了，问题还没有怎么暴露。可是这焦阿强的事情一出，让我意识到事情很严重。蒙九星同志，事情很严重啊。”

“到底怎么了？你能说明确点吗？”

“那天我要收焦阿强十块钱的成本费，你是不是还不乐意来着？”她问。

我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章辽越见我不反驳，就说，“行，那我们现在就来算算账。是，咱们本来白天做的就是香烛店的生意，所以这香烛纸扎都是以进价入手。焦阿强这事，咱们就算用了一叠纸钱，一把香，成本价就算是三元的三元，这加起来算是六元。”

我点头说，“嗯，这个账不难算。”

“那后来呢？”章辽越继续说，“后来为了安抚他们魂魄，为了能够解决这次事件，是不是要去做饭给鬼吃？然后买了一只母鸡五十元，一把小葱就算两元钱，还有保林空心面十元一把，这加在一起就已经是六十二元了！兄弟，六十二元！再加上香和纸钱，咱们这把就亏了五十七元。你明白吗？这就亏了五十七元！并且，还有房租和水电！”

她这个账算得我越听越是后背发凉，冷汗直流，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现在因为数量少，我们还能够自己负担，但是保不准以后那些鬼多起来，那就麻烦了。说的直接一点，当初我们想要给鬼做饭，安他们的魂，送他们安心去轮回，正如昨天晚上和卢小娥说的那样，图的是个安心。最初我们的心愿并不想得到什么回报，可是现在想想，好像这样完全的免费服务是不可行的，如果我们哪天饿死了，这闻香饭店也只能挂蜘蛛网了。

至于这章辽越大姐大的地位，也并不想港片中所演的那种，可以将金钱挥霍如粪土。其实他们就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年轻人，多少在当地有点势力，一般人不敢招惹罢了。毕竟现如今是和谐社会，又是在D的领导下，像他们这样的小混混组织是不可能太冒头。所以这饭店就得自己盈利，才能维持自我运转。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她。章辽越紧锁着眉头思索着，这分钟她还真像个为店铺存亡操心的老板娘。

“总之一句话，”她说，“咱们确实不能做亏本的买卖，我现在能够想到的就是这么几方面。一方面，像是焦阿强这种，阳间的人对我们有需求，当然不客气地收钱啦，至于收多少，那得看他们的需求是什么。另一方面，如果是那种有亲朋好友的鬼来求我们，那我们完全可以在完事之后让那鬼去给亲友托梦或是怎样，这个到时候再说，总之我们去找他们的亲友要钱。还有呢就是，如果真是那种孤魂野鬼，可能也得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能够自己找到点冥币的，那我们就收冥币，到时候存到阴间冥界的银行里，以后我们死了再用。还有一种就是真正的孤魂野鬼了，什么都没有，那我们就要求他们帮我们做事情来抵债。至于做什么事，也是到时候再说。你看这样怎么样？”

我听得饶有兴趣，眼睛都在放光，我赞叹道，“越姐，你还真是厉害呢，这脑袋瓜子要是转起来，也还是很灵光的呀。”

“那是当然。”章辽越又自得地笑了。这家伙就是夸不得，是那种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

我们这正商量着呢，焦阿强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手上搭放着他的衣服，脸色红润光泽，那明显的黑眼圈也已经消失不见，走起路来双腿有力，腰板也挺直了。

“怎么样，昨天晚上睡得好吗？”章辽越问。

焦阿强说，“开始的时候还是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我身边纠缠。可是后来就睡得很好，还做了个很美好的梦。”

我微笑说道，“梦见了卢小娥？”

焦阿强点头说，“是的，梦见了她。这一次在梦里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比以前更加消瘦虚弱了，唉，是我对不起她。我们两个互相倾述着，就好像真的再续前世未了的情愿。当把话都说出来之后，不论是我还是她实际上都轻松了很多。她对我说，这一次她是真的放下了。她希望我幸福。”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圈还是红了，鼻头有些发堵。他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唉，我也希望她能够投到一个好人家。如果还有来世，不知道我们俩能不能再相遇。”

章辽越乐观地说，“只要你们情缘还在，会再相遇的。只是这一世你得先过好自己，别因为卢小娥这么一出现，反倒让你这一世过得牵肠挂肚的，那就不好了，那也不是她的初衷。这一世，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生子就结婚生子，因为这一世你遇到的女人也是你的缘分，不要辜负。”

“嗯，明白了。”焦阿强感激地点头。

我看着章辽越，又将对她的认识刷新了一点。这个女孩，真的有睿智和可爱之处，并且因为她长久地生活在社会，所以别看她读书少，但人生哲理还真是不少。

焦阿强掏出钱包，从里面摸出来一张一百的粉红票子递给我们。他说，“我知道你们最开始给我的开价是十块钱，呵呵，我也是经常买菜买东西的人，知道那十块钱根本就干不了什么。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其实我给多少钱都可以，可我也知道你们都是清高的人，所以也不敢多给。这一百块，算是买那些食材的钱，你们别客气，就收下吧。”

我刚想假装推脱一下，章辽越已经一把将钱给拽过去，她说，“你看你，客气什么，以后有需要再来哈。”

“好的，感谢二位，再见。”说完，他就愉快地离开了。

章辽越嘚瑟地朝我挥挥那张粉红票子，乐呵呵地说，“你梦里的孔雀不是开屏了吗？看来这梦有时候也是个好东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