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去卫生间干什么？”章辽越抱着手，仍然不依不挠。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暖黄色的浴霸灯将整个卫生间照得温馨而充满暗示，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暧昧的热气腾腾升起，将房间里面的镜子熏得朦朦胧胧，只能够看到我和她重合在一起的身影……

喂喂喂！各位亲们可不要想偏啊！我俩只不过是一前一后地站着而已。但你们怎么想怎么无所谓，关键是章辽越显然已经误会什么了。她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我抓耳挠腮，语无伦次地解释到，“这个，嗯，越姐，我只是想和你，哦不不，我只是想让你洗个澡放松一下。”

明明没有的事，我的脸却不争气的一直红到了脖子以下。我都不知道我这是在羞恼啥啊。如此一来，岂不是更让章辽越觉得我不安好心了。但是各位亲们，你们一定要给我作证，我真心只是想让她好好洗个澡啊！

章辽越玩味地盯着我。我明明没做错事，但就是不敢跟她对视，眼神故作轻松地东瞟西瞟。她盯着我足足盯了有一分钟，乜了一下眼睛，头一歪，“出去。”

我听话地乖乖退了出去，她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然后，我听见她窸窸窣窣地脱衣服，听见她入水的声音，听见她开始沐浴。我这心五味陈杂，也不知该想啥，顺着墙根蹲了下来。脑门上被她敲的地方肿起来了，开始疼痛。我默默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只刚煮出来的鸡蛋，用纱布抱着在脑门上微微滚动，以起到消肿止痛的作用。我真心搞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干嘛对这个粗暴的怪力女如此说不上来的感觉。

我之所以想让章辽越洗个澡，是因为我给她准备的洗澡水比较特殊，是柳木枝条熬煮出来的洗澡水。柳木是属性极阴的植物，用它熬煮出来的水浸润全身，可以暂时性地遮盖章辽越纯阳命的强阳气。再配上在瞳孔中滴加牛眼泪，就可以让她能够见鬼，能够和鬼交流的目的。

这事差点就被我弄糗了。但不管怎么说，章辽越还是接受了我的好意，乖乖地去洗了澡。她出浴之后脸色还是很冷淡，说不清道不明的又乜了我一眼。我拉住她，认真地跟她解释了一下这洗澡水的功效和洗澡的用意。

章辽越到底是性格爽朗心思单纯，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高冷瞬间一扫而光，整个人都嗨起来了，“当真是这样吗？哈哈，我终于有救了！还是你最乖，知道替我解决问题。谢谢啦！”

现在我听着她从卧室里传来愉快的歌声，真是恨不能去找个插销把门给插死！不过最后想想，也只能长长地叹口气，然后把滚过额头的鸡蛋给剥来吃掉了。

我正在这里感叹，就看见从走廊尽头飘飘悠悠地走出来一个鬼影，身穿红色嫁裙，脸色苍白但面容姣好，正是那一代名妓卢小娥。我看看时间，算起来这离焦阿强进入睡眠的时间也不过半小时，这么快他们就谈完了？

我站起来迎着卢小娥走过去，她是那种标准女鬼的标准面无表情，我试探着问到，“怎么样？谈完了？舒畅了没？”

卢小娥看看我，然后低头就去掏衣服袖子。这里我也要吐槽一句，我总感觉古时候人的袖子是个百宝箱，什么东西都能从里面掏出来，感觉岛国那只没有手指，爱吃铜锣烧的大脸猫的口袋就是跟大天朝古代人的袖子学的。这不，我正准备开口问呢，卢小娥就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瓶可乐。

等等，可乐？！

卢小娥将可乐朝我递过来说，“这是上次你给我的水，谢谢。”

我呵呵笑道，“喝了感觉怎么样？”

她的表情果然出现微妙的变化，略有思索后说，“味道，有些奇特，甜，但又呛人。”

“舒畅吗？”我又问，这个问题，可以说一语双关。

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点头说，“嗯，是的，谢谢你。”说着她朝我鞠了一躬。

我释然地笑道说，“既然现在事件已经解决了，那来吃碗面吧，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鸡汤面。吃了这碗面，你就该真的去上路了。虽然那阴间排队转世的队伍有些长，可那才是正途，不是吗？”

卢小娥微微笑了一下，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如果还是在世为人，光凭那个笑容就可以倾国倾城。她坐在点着三炷香的餐桌前面，等着我将鸡汤面从厨房端出来。就在这时，用柳木枝熬的水洗完澡，滴了牛眼泪的章辽越边擦着头发，边嘟囔着什么从卫生间走出来。

她一看到身穿红色嫁裙的卢小娥，惊喜又惊讶地叫起来，“哇塞，这也太好看了吧！”

听到声音，我从厨房探出头来叮嘱她道，“你小声点，这深更半夜的吵着街坊邻居，人家还以为我把你给怎么样了呢。”

“去你的。”章辽越瞪我一眼，然后马上将注意力转移到卢小娥身上。她坐在卢小娥的对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那目光过于炙热，将卢小娥给看得浑身不自在。

章辽越问到，“你就是卢小娥？”

卢小娥点头。章辽越又说，“你和那焦阿强已经谈好了？”卢小娥又点头。章辽越急了，轻拍着桌子说，“你不要总是点头啊，你和我说说话啊。你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嗯……见你们这样的，有点兴奋，你不要介意啊。”卢小娥又点头。

章辽越乐了，“难怪你和焦阿强上辈子是情侣，也难怪你这辈子都还忘不了他，你们俩这对待我的态度和反应都如出一辙啊，果真是一对。”

我将鸡汤面端出来放在卢小娥的面前，对她说，“吃吧，吃了好上路。”

“诶，我们还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章辽越仰着脖子看我，我冲她摇头示意不要再多话。或许是因为毕竟是属于异世界的事情，在这方面她还是比较听我的话，能看得出她脸上还是有疑问有遗憾，但是最终选择了闭嘴。

卢小娥吃完了那碗面，感觉似乎整只鬼都轻松了很多。也是，原本她生前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又是在那种情况下惨死过去，一直以来估计很少被人想起，受人香火这种事情少之又少。在这长久的岁月中，她就只能到处游荡，吸食一些人家坟头上剩余的香火。那种情况下，只能说是凭借着她对于焦阿强的情感执念才没有变成厉鬼，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吃过面之后，卢小娥站起来，朝着我们微微鞠躬说，“谢谢二位，我这一去走黄泉，过奈何，孟婆汤饮下之后前尘往事即尽消。其实这么长久以来我也在想，到底我在执着些什么？见到了他又能如何？前世既然终究忘记，为什么还要去追寻？不过现在看来，一切也都还是值得的。细想之下，我的执着和你们的行为其实有着共同之处。”

“嗯？”我不明白。

谁知章辽越竟然明白了，她郑重地说，“安心。为了安心。”

卢小娥笑了，点头说，“是的，是为了安心。为了能给自己一个交代而安心。二位，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二位的姓名，不过也不需要记得，毕竟最终还是会忘记，记得又如何。可是今日这鸡汤面的味道，这饭店的摆设，终究会在我的意识深处刻下印记。来世，若是有缘再见，你我不是这样的面容，不是这样的姓名，但会因为这鸡汤面，因为这饭店而有所牵连。二位，再见。”

说着，卢小娥的鬼影逐渐淡化隐去，最终消失不见。餐桌上的那三炷香刚好燃烧完毕，最后一点香灰无声地落在桌面上，香烟从燃点的位置被掐断袅升而上，散在空气之中。那碗鸡汤面在章辽越的眼中来看并没有减少，但是却慢慢地变冷变硬，有些地方还长出了霉斑一样的绿毛。

一时之间，饭店之中死寂般的沉默。良久，章辽越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唉！”随着她的这口叹气，牛眼泪和柳木枝的功效失去了效应。她揉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不无感叹地说，“卢小娥是一只有思想、有境界的女鬼。”

我点头说，“其实以前的那些花魁名妓，卖艺不卖身的，能够成为头牌的，都不是庸脂俗粉。她们之所以能够吸引达官贵人，不仅仅是长得漂亮，最重要的是有着学识和思想，能够和那些人有共同语言。要说起来，或许她们在某些方面的思想比一般男人都还要先进，她们的学识或许比一般的男人还要多，更不要说她们所拥有的才艺了。”

听我这么侃侃而谈，章辽越那双扑闪的大眼睛闪过一道异样的光，然后逐渐地眯成了一条缝，后来幽幽地来了一句，“哟，你还挺懂得的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