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翻几页看完这篇文字，许多梦有点搞不明白状况。他沉思一阵，仍然不得其解。又翻了一页发现发黄的纸张上赫然印着“孟深的困惑”几个粗体字，于是接着看了起来。

这是我写的最后一篇文章，我本来想借助这篇文章将自我解救出来，但却在怪圈里又深陷了一点，通篇都在“自我”的概念上绕圈子。想一想真是可笑。客观的客体与主体都是存在的，但大家并不想知道这些。能带来利益的就是好的，否则就是坏的。对自己好的就是善的，否则就是恶的。奉行这样简单明了的法则，自然可以快鱼吃慢鱼然后变成大鱼吃小鱼。不想被指挥的团团转，但又没有资本，想开班授课乃至办学校，又不愿制造出一批又一批只懂拿成绩说事的机器人，真是不可救药。谁让你操心这些了？虽然只有人存在价值才会存在，但社会的价值体系里未必有人的存在。学校求的是牌子亮学费高，家长求的是成绩好将来赚钱多。没有人关心受教育者需要什么。我只能选择远行。

这段话后面的纸张全都一片空白。

许多梦觉得有些好笑。这本书对于他建构人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这本书的作者显然无法建构出属于他的真实世界。

食物消化的差不多了，许多梦连忙将其吐出来。外面那层浓缩物质被唾液溶解后吞咽到了肚子里，中间的磁力棒就会露出来。若不使用食物分析仪，一旦磁力棒与唾液发生反应，那种感觉真比进入十八层地狱还恐怖。

磁力棒摔在书本上，洇出一片油渍。随着油渍的扩大，许多梦的眼睛越瞪越大，简直要突出眶外。纸张上有隐形字存在！他慢慢滚动磁力棒，大半页纸上出现了字迹。有些字的比划被描画的很粗，大概是想让读者注意的关键词。

人的注意力成为稀缺品，这并不可怕，但若人的耐心也成为稀缺品，那么，无论学术还是文学，都将不可避免地堕落下去。

学术讲究的是资料的可靠性和思想的创新性，文献综述要花费精力和时间，在原有成就上向前推进更要耗费精力和时间，因此，肯踏踏实实做学术的人越来越少。

文学也需要创新。但大多数力图创新的文学只是在玩拙劣的文本游戏，制造迷宫。我想创作一种文体，制造比迷宫还要复杂的多层世界结构，并且在这种结构的构建过程中指出这种结构。我要表达这样一种思想：一个人格化的上帝毫无存在必要。但是，文本世界里的人不该思考有关存在的实在性问题和意义问题。一旦你放纵“他们”思考这样的问题，你便进入一个多层且自相似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必须向读者解释清楚浑沌和分形的概念，必须让他们懂得什么是耗散结构，什么是科学的思考方式。优秀的科幻作家那么多，没有一个敢做这种尝试，我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呢？

分形是形成浑沌的过程，浑沌在自然界普遍存在，是遵循简单规则具有自相似性质的复杂结构。知道洛伦茨蝴蝶效应的人要比知道浑沌和分析的人多很多，但它们其实是密不可分的，这个蝴蝶若不能触发浑沌系统，不要说引发喜马拉雅雪崩，就是一阵微风也无法制造出来。对于公众来说，不准确但形象化的表述原比准确的专业表述重要。耗散结构与●●

“与”字后面戛然而止，两个黑色的墨渍突兀地显露在那里，像两只深邃的眼睛，仔细看，似乎正注视着许多梦。

用餐时间所剩无几，许多梦顾不得去想为何会有以这种方式存在的几段话，匆匆地收好书，整顿心情，然后戴上梦神头盔进入了虚拟世界。

他首先到妖界转了一圈。八荒万山众妖齐聚洞庭湖开会，争夺水系妖族妖王称号，土木金火四系也各派代表参加会议，唯独没有水系妖族出现在会场。他化身白衣秀士向火系长老烈火道长打探消息，烈火道长受这白衣秀士数次施恩，见他出现连忙将其拉到一旁。从他口中许多梦得知魔界大举进攻妖界，由于水系妖族妖王不在，水系妖族几乎被灭绝。水系妖族几乎灭绝，而土木金火却实力依旧，可见水系妖族被灭与他们见死不救坐视不管大有关系。他赶到魔界与妖界相连的通道，发现封印已然被完全破坏，但奇怪的是，妖界与魔界都没有理睬这个通道，通道两边冷冷清清毫不设防。

魔界为何要进攻妖界？他想不明白。魔界在五行中属性为水，而他们首先攻击的是水系妖族，这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联？

许多梦一时想不明白，便又去察看其他各界与妖界的通道。不看不要紧，一看大吃一惊，佛界与妖界，仙界与妖界，神界与妖界的通道全都被打通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许多梦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妖界出现如此大的变化他不该毫不知情，除非有一种远超出他想象的力量暗中操纵了这一切。一想到一直担心的那种力量终于忍不住采取行动了，许多梦就心惊肉跳惶恐不安起来。

不知道人界怎么样了。这样想着，他已经出现在人界之中。

虚拟世界实质上是电子脉冲构成的世界，各界之间的通道封印其实是电子屏障。各界里没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全都是电子模拟物，而山川风水等与这些未能自觉的生物实质上是一体的，只不过生物的反应程序更加动态化复杂化罢了。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呢，则都是与许多梦一样依靠脑电波参与这场游戏的人扮演。不过，相当多的人已经放弃了摘掉头盔进食的权力，他们选择永远沉浸在游戏之中扮演那一个个飞天入地神通广大的角色，至于生理需要则完全交给机器处理。可以这样说，他们选择了自我封印和自我异化，因而已经失去了自我。他们从无奈无聊枯寂冷漠的现实世界逃进他们自身虚幻的想象之中，虽然也在创造着自身的历史，但这种创造建造在流沙之上随时都可能坍塌。许多梦改造了虚拟世界的一个角落，将无意识的存在改组为各种生物，并按照他的意愿编排各种剧情，也就有了人界。人界就在妖界之中，但又独立于妖界而存在，只要他一动念就可以进入人界，而妖界之中就算是妖王也没办法发现人界的存在。

但事情显然已经起了可怕的变化。人界之中的存在已经超出他的控制，即便他离开，时间也并不停顿，人物的命运之轮仍继续向前推动！

“嫣然！嫣然！你不能死啊！”许多梦一愣，瞬间出现在非非小筑，在那里，另一个许多梦正抱着嫣然哀嚎。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可能这样！许多梦几乎忍不住产生恍惚的感觉，但最终还是冷静下来，警惕地注视着不再由他导演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