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2011-01-19 12:04:45)
标签:
孔子卧龙岗道家壮心未已空城计杂谈 |
分类: 风格中国 |
文:沐斋
学界常识以为中国之学术宗教五花八门,儒释道名法兵阴阳不一而足,所谓诸子百家者也。其实,中国向来只有一种学术,一种宗教,一种文化而已,那便是士学。
士学就是儒学,就是道学,就是禅学,是一切学。换言之,儒教即是道家,道家也即是禅宗,禅宗也便是儒学。天下的道理无外乎此,所谓“道”一以贯之,各家对“道”的阐释和运用各个不同,本质却毫无二致。抱一不散,太一一散,万物归宗矣。而秉持操练这道的法则的主体,正是士人群体。
典型的士大夫,心间都同时有出世的道禅和入世的儒法。这种同时具有,并非尴尬和矛盾,而是和谐的并存。儒家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范文正所云的“进亦忧,退亦忧”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实是“进亦乐,退亦乐”。庄子所谓“鱼之乐”,儒家何尝不有之。孔子与诸弟子的理想,便正是道家的:“浴乎沂,风乎舞雩”。老子言“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范文正同样有“宠辱皆忘”之叹。人世的道理,先贤们早已看穿。因为看穿,所以心怀坦荡。浮生功名富贵,如云烟过眼,成又如何,败又如何,得失又岂系于心间。
所不同处,在个人的性运。所谓尽人事,安天命。人终究能力有限,性情所系,所为但求无愧于心,其实不论善恶。善亦可为恶,恶亦能是善。佛家不以世俗善恶待人和万物,便也是此理。佛学又讲色空不二,不着于相,告诫人们放下“我执”。便也是老庄的“物我两忘”,孔子笑对弟子说:“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孔夫子没有打官腔,更不是耍花样,他真的没有隐瞒什么,“色”就明摆在那里,只是眼拙的人,看不见,空抱怨。这便是将“色”看作了“空”。
诸葛亮的《空城计》,气定神闲,从容散淡,千古高风行于腔调内外,春秋大义凛于字里行间。他也是知其不可而为之。也并非没有老庄的洒脱——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一个“本”字唱出几许无奈,却也唱出百般豪情。既来之,则安之。天生诸葛,天生予!
孔子老来感喟:“甚矣吾衰也”。性与命,才是矛盾统一的两极,任何人不能阻挡。鲁迅在小说《出关》里,描述孔子见老聃,老聃缄默无言,孔子谦卑惶恐。其实又何必!孔子面对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非不能言,正是随遇造化之机。孔子老子高下区别何在?未之见也。
辛弃疾一生勇猛精进,也悲叹“甚矣吾衰矣”,曹孟德一代枭雄,也苦吟“烈士暮年,壮心未已”,虽则未已,理想和豪情早已韬灭在万古江河的浪花里。老骥伏枥,人贵在少年时心怀峥嵘而行事谨慎,老年时波澜不惊而仍去披荆斩棘,于诸葛孔明,斯事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