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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2024-11-22 18:03:25)
标签:

昌平银山塔林

明史研究

刘应节

杨兆

谭纶

分类: 郊坰寻古

北京昌平银山塔林法华寺遗址的大雄宝殿只存台基,殿前月台,虚静禅师灵塔和圆通大禅师灵塔东西夹峙,正面台阶两侧各并列两通石碑,位于东西两端的分别是明刘应节和杨兆的行书诗碑,碑首、碑座都是后配的,碑身前者只有上半部是原件,后者相对完整。两通石碑碑文笔迹相同,点画有黄庭坚笔意。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大雄宝殿遗址的前方,月台台阶两侧各并列两通石碑,自东至西(图中由右向左)依次为刘应节诗碑、正统二年《敕赐法华寺记》碑、金大定六年《重建大延圣寺记》碑、杨兆诗碑。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刘应节诗碑。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刘应节诗碑碑身。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刘应节诗碑右下角残件,位于法华寺遗址东侧存放石刻残件的铁笼内。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杨兆诗碑。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杨兆诗碑碑身。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刘应节诗碑拓片。“白馬金牛”、“曇雲”有剔平重刻的痕迹。

国家图书馆官网“碑帖菁华”专栏登有两通诗碑的拓片,分别题为《同杨中丞登银山铁壁诗》《登银山铁壁和刘应节诗》,参照拓片结合实物释读碑文如下(为与原碑对应,特使用繁体字并保留异体字,〇代替缺字符号):

同杨中丞登银山铁壁……[1]

石磴藤蘿捫不窮,遙隨鐘磬〇龍宮。 [2]

芙蓉乍削三峯出,鸑鷟高盤一逕通。

把酒千山邀落日,振衣萬里動秋風。

相逢盡是飱霞者,一笑天門見大空。 [3]

 

白馬金牛去不回,銀山鐵壁自崔巍。

曇雲寂寂中峯頂,香雨霏霏說法臺。

身世百〇成夢幻,虛空何〇〇如來。

關河日暮聞清籟,〇〇〇松意轉哀。

(北)海劉應節 [4]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杨兆诗碑拓片。


和大司馬劉公韻

翠壑丹楓望不窮,煙霞深處見琳宮。

帝圖鎖鑰山靈護,閟闕乾坤御氣通。

水淨月盂眠桂影,夜涼雲衲動秋風。

懸知舍利藏幽谷,早晚玄光上太空。

 

灝灝西風白鳫回,遙天秋色滿崔嵬。

相看司馬傳經處,猶是生公說灋臺。 [5]

寶鐸何年司淨土,黃花振日靜氛埃。

夕陽欲下招提暝,明月銀河泛酒杯。

關中楊兆


《帝京景物略》有二人类似题咏,[6]但与碑文差异较大。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书影,崇祯刻本,哈佛燕京图书馆藏。

刘应节(1517-1591),字子和,号白川,山东潍县(今潍坊)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丁未)进士。由户部主事累官至刑部尚书,万历五年(1577年,丁丑)致仕。[7]《明史》有传。杨兆(1528-1587[8],字梦镜,号晴川,陕西肤施(今延安)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由工部主事累官工部尚书、太子太保,万历十五年致仕,同年卒。[9]

隆庆元年(1567年,丁卯)十月,刘应节由河南巡抚改任顺天巡抚,[10]次年,杨兆由大名兵备副使调任永平兵备副使。[11]四年十月,刘升任蓟辽总督,杨接任顺天巡抚。[12]万历二年七月,刘升任南京工部尚书,杨又接任蓟辽总督。[13]前后六年,作为上司和下属,二人密切合作,接力任职,刘对杨有栽培提携之恩,杨对刘有拥戴效劳之义。

隆庆二年,顺天巡抚刘应节条陈“树木以资险”,奏请在蓟镇沿边广植易生之树,“纵横曲直、参错蔽蓊,务使虏马不得驰骤”。[14]永平兵备副使杨兆认真贯彻执行。四年四月,刘应节上疏为杨兆和蓟州、密云兵备官叙功,称赞三人率军不足三千人,仅一月有馀,植树934万多株,人均3100株以上。[15]

隆庆三年二月,蓟辽总督谭纶、顺天巡抚刘应节奏请在蓟昌两镇建空心敌台三千座,预计三年建完,得旨允行。[16]当年十二月,完成472座,其中永平兵备副使杨兆督完敌台92座。[17]刘应节在奏疏中称赞杨兆:“共分猷念,共竭忠诚,属事在草创〇,〇众难〇〇之日。语调度则夙夜匪懈,良工之心独苦;论率作则艰苦备尝,敬事之志弥励。”并为其记一等功和题请升职。[18]

蓟镇、昌镇军粮原来皆运京仓上纳。白河原在密云城西二十里,潮河流经城东,二河在下游顺义牛栏山汇合。嘉靖三十九年,蓟镇军粮始由通州漕运至牛栏山,再陆运至密云龙庆仓收贮。隆庆五年,蓟辽总督刘应节勘议筑堤,使白河改流于密云西城之下。六年,刘应节与顺天巡抚杨兆一同相度经画,在城东筑堤,使潮河改道南流;又疏渠植坝,使潮白二河在密云县城改道合流。万历元年,终于开通牛栏山至密云县城的漕运。[19]另外,嘉靖三十三年,昌镇军粮部分陆运至镇,部分仍赴京支取。隆庆六年至万历元年,刘杨因昌镇卫军赴京支粮不便,且存在影射冒破的弊窦,通过筑堤挑浚,贯通了温榆河河道,开通通州渡口至昌平巩华城的漕运,军粮全部收贮巩华城奠靖仓。[20]军粮全部改为漕运,就地收贮支取,军民称便,节省公私费用无算。

蓟昌保辽四镇(蓟镇、昌镇、真保镇、辽东镇)为明朝腹心肘腋重地,“庚戌之变”以来,防御形势严峻,而每遇军国大计,群臣如聚讼于庭,意见纷然,与四镇“案牍不存,文献无徵”不无关系。蓟辽总督刘应节、顺天巡抚杨兆鉴于经过多年经营,四镇军事、经济规制渐备,于隆庆末、万历初共同发起要“纂集边事,辑而成书”,以便当事者检阅。[21]于是凭借其职掌“摭谱牒、收遗事”,收集整理了相关资料,并交付熟悉四镇三关(居庸关、紫荆关、山海关)形势且曾担任兵备副使的刘效祖主持编撰了《四镇三关志》。[22]该志于万历二年冬开始起草,四年夏杀青,同年刊刻,共分十纲、三十目(另附五小目,实三十五目),[23]54万字,涵盖地理、历史、军事、政治、经济、民族关系等方面,内容丰富详实,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志书开始起草时,刘应节已升任南京工部尚书,蓟辽总督杨兆不负重托,在他的领导下,编纂出版工作得以顺利完成。

不难想象,六年重合的人生轨迹使刘杨二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两通石碑上的唱和诗篇就是一个见证,并将这段佳话传诵至今。但细品起来,这四首诗却并非作于这六年(隆庆二年至万历二年,1568-1574)当中。

石碑上的诗究竟作于何时?杨称刘“大司马”,即兵部尚书;刘称杨“中丞”,即佥都御史或副都御史;答案就是二人担任各自职务的时间交集。刘应节做过兵部尚书吗?《明史·七卿列表二》上并无记载,但嘉靖以后,除兵部尚书外,还有兵部尚书协理京营戎政一职,[24]后者的“兵部尚书”更像加衔,但习惯上仍称“大司马”。《明史·刘应节传》称“万历元年进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如故。进南京工部尚书,召为戎政尚书,改刑部。”[25]按《国榷》和《明史·七卿列表二》,刘应节万历三年(乙亥,1575年)九月任兵部尚书协理京营戎政,[26]即“戎政尚书”,直到万历五年四月改任刑部尚书。[27]其间,杨兆万历四年四月所作《四镇三关志序》即称刘应节“大司马白川刘公”。杨兆万历二年七月以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接替刘应节任蓟辽总督,[28]四年十月升右都御史,[29]而都御史称“御史大夫”,[30]不称“中丞”。综上,诗当作于万历三年九月至四年十月(157510-157611月)的13个月间。

最后顺带说一下,两通诗碑的书丹者不是杨兆,也不大可能是刘应节。理由是同一时期杨兆在北京平谷的一通诗碑《同中台登水峪寺》碑文落款“关中杨兆书”,但笔迹潇洒娟秀,而不似银山塔林两通诗碑的凝重粗犷,两者差别明显。而刘应节官阶地位高于杨兆,不大可能屈尊为下属书丹。因此书丹者更有可能是其他人。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银山塔林刘应节、杨兆诗碑
《同中台登水峪寺》诗碑拓片,2000年拓,诗碑刻立地:北京市平谷区南独乐河镇峨嵋山村,国家图书馆官网“中华古籍资源库”“碑帖菁华”,题名:登水峪寺诗刻。


[1] “壁”下缺一字或两字,因不确定,故用省略号表示。

[2] “磬”字只存上半部分,除“磬”外,或为“聲”,但按近体诗格律,此句为“平平仄仄仄平平”,即为仄声字,故为“磬”。另外,(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潍州刘应节《登银山铁壁寺》:石磴藤蘿漫不窮,但隨鐘磬得禪宮……”也可作旁证。参见《帝京景物略》卷8,崇祯刻本,页21上,哈佛燕京图书馆藏。

[3] 大空:佛教谓大乘彻底之空,既不执有,亦不执空。相对小乘之“偏空”而言。

[4] “北”字缺失,潍县汉朝属北海郡,据补。

[5] “猶”字不确定,右半部作草书“酉”字,与“猶”字通常草法不同,姑且存之。

[6] 《帝京景物略》卷8,页20-21下。

[7] (清)张廷玉等:《明史》卷220《刘应节传》,中华书局,19744月版,页5787-5789;(明)冯琦:《宗伯集》卷18,《明故资徳大夫正治上卿刑部尚书白川刘公暨配王夫人行状》(以下简称《刘应节行状》),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刻本,页1-13上,国家图书馆官网“中华古籍资源库·天津图书馆古籍”,2024-11-06登录。

[8] 杨兆生年系按《嘉靖三十五年进士登科录》推算,会试当年(1556年)杨兆二十九岁。但嘉靖后期以后会试应试者普遍存在虚报年龄的情况,所载未必真实,生年仅做参考。《登科录》参见龚延明主编,毛晓阳点校:《天一阁藏明代科举录选刊·登科录(点校本·下)》,宁波出版社20165月,页193

[9] (明)郑汝璧等纂修万历《延绥镇志》,卷5《乡贤》“杨兆”条,陕西省榆林市地方志办公室整理,霍光平等校点,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2月,页404-405;《神宗实录》卷185,万历十五年四月甲申条,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年版,页3471

[10] (明)谈迁:《国榷》卷65,隆庆元年十月己亥条:“巡抚河南右佥都御史刘应节改整饬蓟州边备兼巡抚顺天。” 中华书局195812月版,页4070;《刘应节行状》:“(隆庆改元丁卯)冬十月,……诏以公原秩抚顺天,整饬蓟州边备。”《宗伯集》卷18,页5-6上。

[11] 万历《延绥镇志》卷5《乡贤》“杨兆”条:“戊辰,即家起副使河南,备兵大名。兆至,训保甲,以时讥缉,民乃大安。寻改山东,驻永平。”

[12] 《穆宗实录》卷50,隆庆四年十月丁未条、壬子条,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62版,页1254-1255、页1259

[13] 《神宗实录》卷27,万历二年七月庚寅条、癸巳条,页673

[14] (明)刘效祖纂:《四镇三关志》卷7《制疏考》《蓟镇制疏·题奏》,《总督曹邦辅巡抚刘应节条陈疏略》(隆庆二年),万历四年刻、六年增修本,页160下,南京图书馆藏。

[15] (明)刘应节:《白川刘公奏议》,明万历刻本,卷3《恳乞圣明申饬种树之议,以固疆圉,以图永赖疏》(隆庆四年四月二十六日),页35-36上,国家图书馆官网“中华古籍资源库·数字古籍”,2024-11-06登录。

[16] 《穆宗实录》卷29,隆庆三年二月癸未条,页759-760

[17] 《白川刘公奏议》卷3《〇〇敌台……以励人心疏》,页16-18下。

[18] 《白川刘公奏议》卷3《〇〇敌台……以励人心疏》,页19-20下、26下。

[19] 《四镇三关志》卷4《粮饷考》《蓟镇粮饷·京帑》,页14-14下;《白川刘公奏议》卷5《改河通漕以济边储疏》(隆庆六年六月初九日),页39-43下。

[20] 《四镇三关志》卷4《粮饷考》《昌镇粮饷·京帑》,页16上;卷7《制疏考》《昌镇制疏》,《总督侍郎刘应节议昌镇漕河并请增本色粮饷疏略》(隆庆六年),页280-281上。

[21] 《四镇三关志》卷首《檄文》,(明)王之弼《纂修边志檄文》,页1-1下。

[22] 《四镇三关志》卷首《序》,杨兆:《四镇三关志序》,页3上。

[23] 《四镇三关志》卷首《序》,刘效祖:《四镇三关志序》,页2-3上。

[24] 《明史》卷72《职官一》《兵部·协理京营戎政》:“协理京营戎政一人,(或尚书,或侍郎,或右都御史),掌京营操练之事。”页1754

[25] 《明史》卷220,中华书局19744月版,页5789

[26] (明)谈迁:《国榷》卷首之三《部院上·兵部尚书》,中华书局195812月版,页163;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卷50《兵部尚书表·尚书提督团营及协理戎政》误系于万历元年,此时刘应节尚任蓟辽总督。参见《弇山堂别集》,中华书局198512月版,页934

[27] 《明史》卷112《七卿列表二》,刘应节万历五年丁丑(1577年)四月任刑部尚书,闰八月致仕,页3474

[28] 《神宗实录》27,万历二年七月癸巳条:“升巡抚顺天右副都御史杨兆为兵部右侍郎兼佥都御史总督蓟辽。”页673。此系发表时间,而实际接任稍晚,刘应节任蓟辽总督至少到万历二年九月。参见《白川刘公奏议》,卷8《举荐境内人才以备录用疏》(万历二年九月初九日),页43上。

[29] 《神宗实录》卷55,万历四年十月甲寅条,页1271

[30] (明)于慎行:《谷城山馆文集》卷1《贺制府晴川杨公晋南大司寇序》:“初,谭襄敏之为敌台,以为势可以无垣,而公谓力可以垣也。于是蓟昌之间金城千里,望之如云山楼橹,虏非从天下决不可入。而又以其间饬边事,若缮兵诘戎,众不可举。天子使郜中丞视之,还言状,下诏褒劳。而会公以三年满,报绩,于是有御史大夫之命。”北京图书馆藏明万历于纬刻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7册,齐鲁书社,19977月,页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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