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盛开的时候
(2020-04-28 15:07:59)分类: 散文随笔 |
桐花盛开的时候
又到春天,看到田野里、路两旁泡桐花盛开,我心里总是别有一番感触。现在农村的泡桐树日渐减少,虽然纷飞的杨絮惹人恼,致使杨树被人人喊打,但因杨树生长快的优势,仍占据着豫东农村绿化树种的统治地位。看到泡桐花开,勾起我丝丝缕缕对过去乡村生活的回忆。
小时候的村庄与现在恰恰相反,遍地都是泡桐,杨树反而是稀少树种。每到仲春,整个村庄、田野全是泡桐花的海洋。走在乡间土路上,两旁全是花团锦簇的泡桐花,像是走在花架长廊下。如同农村人的淳朴实诚,泡桐花开得热烈奔放、毫无保留,凡有树枝的地方都盛开着一簇簇花朵。泡桐花呈喇叭状,粉红色,远远望去,村庄上空像是覆盖着一团团粉红色的云。
春风把雨后的泥路很快吹干,泥路上落满泡桐花,有干枯的,有新鲜的,人走在上面,偶尔踩破一朵花,发出“啪”的一声。春风吹皱了每家大门上的春联,很多细碎的干枯树枝落在地上。村中间一棵大泡桐树上,绑着一个大喇叭,每天飘扬着悠长的豫剧腔调,有《王金豆借粮》《王林休妻》《穆桂英挂帅》等。那时的赶春会、听大戏、大鼓书等,是农村人的精神食粮。
泡桐树是填补农村人干瘪钱袋的来源之一。父亲在院子里、田间地头、地垄中间全都栽上了泡桐树。泡桐树很理解农村人的渴望,快速生长,几年后便可卖钱。后来我上中专的学费,很大一部分便是来源于田地里的泡桐树。
在一个夏天,父亲锯掉家中已经成材的泡桐树,有树贩子给价,父亲嫌给的价格低,便请来本家几个人到远处的鲍庄卖,因为鲍庄有很多树贩子,听说给的价格高。父亲借了三辆架子车,打足气,把泡桐树装满三辆架子车。载满泡桐树的架子车拉起来非常沉重,父亲让我逮着家中的骡子在前面牵引,用一根长绳拽着三辆架子车。平时拴在家没出来过的骡子,迎风便想撒欢,它把坑洼不平的土路当作大草原一样奔跑起来,把载满树的三辆架子车拉得跌跌撞撞。父亲大声斥骂骡子,它全然不听,父亲无奈把骡子卸下,用人力拉车。父亲他们光着脊梁,脖子上搭着毛巾,汗水直淌。穿过几个村庄,好不容易来到鲍庄,村中间堆满泡桐树。“货到地头死”,虽然我们送树上门,鲍庄的树贩子并不怜惜我们的汗水,给的价格并不高。父亲很生气,气呼呼地说不卖了。于是我们垂头丧气地拉着满满三架子车泡桐树原路返回,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春天日长,下午放学的时候,柔和的阳光把堂屋西山照得非常明亮,其他地方光线淡些,屋门上的“福”字和春联早已晒黄卷边。家里喂有几只羊,父母下地劳动去了,拴在羊圈里的羊被饿得扯开嗓子“咩咩”长叫,凄惨得几乎让人落泪。我解开绳子,饿疯了的它们直冲出圈门,我把它们牵到门外,满地都是落下的泡桐花。四只羊见了满地泡桐花,像小孩子见了生日蛋糕一样激动,不抬头地吃起来。四只羊,一只老水羊,一只是老水羊的女儿,另两只是半大的羊羔。周末、暑假的时候,每到下午,我的工作便是牵着几只羊到西河边牧羊。我只能在放学时给它们薅草,母亲下地回来时,也会给它们薅草。
泡桐树不娇嫩,房前、屋后、河坡、瓦砾间,凡有土的地方皆可生长。它像村里的父辈们一样,普通、卑微、土气,深深扎根在脚下的土地。
行走在老家的乡村,以前坑洼不平的土路被光滑平坦的水泥路取代,田野里泡桐、牡丹、芍药等花盛开,麦浪像一望无垠的碧湖,一波波弥漫荡漾,柔软的春风要把人催眠沉醉。这里留下我太多的悲欢和感慨,好怀念往昔虽贫困却无限快乐宁静的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