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重来的时光;老家那棵板栗树
(2020-04-09 23:43:00)分类: 散文随笔 |
清明到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使人思绪万千,偶尔晚上吃一次蒸红薯,引得儿子抱怨:“红薯有什么好吃的?”我说:“吃的不仅仅是红薯,而是一种情怀,一种乡愁。”其实,那是我对不可重来的时光一种深深的怀念。
小的时候,我在农村老家生活,条件不像现在这样好,每天早饭就是蒸红薯、红薯面糊、酸菜面条,后来随父母搬到十堰读书生活,我依然忘不掉老家的一切。
真正让我怀念的是我的大爹。大爹年轻时本来个子就不高,因生活重担,时常用扁担挑着重重的粮食,左右肩来回换,扁担被重物压得一弯一弯的,咯吱咯吱响,实在累不过,才休息一会儿。
我进城读书后,每年放暑假回老家总是住在大爹家,不仅是因为最小的堂姐与我年龄相当,和我玩得来,还因为大爹对我一直很痛爱。我每次回去,大爹都非常高兴,马上用家里为数不多的食材给我做好吃的。我知道,他一定会做炸油角,在他眼中,炸油角是最好吃的东西。除炸油角之外,他还会问我想吃什么,然后把我想吃的东西都做一遍。
我成家后,多年不曾回老家,因表弟结婚回去喝喜酒,看到了阔别多年的大爹。大爹头发已花白,脸上皱纹也加深了许多,说不上来为什么,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很疲倦。我问他身体咋样,他说:“好着呢,每顿吃一大碗饭,一天喝两顿酒,不给喝还不干呢!”
我反复劝他烟不要抽了,酒也少喝一点儿,年龄大了不比年轻时,种太多地身体吃不消,把身体搞好比啥都强,他嘴上答应着,却还是那样。
还没过三年,那年大年初五,堂姐突然打电话来说大爹身体不舒服,已经被送到县医院检查。第二天,我和爸爸、弟弟一起去县医院看望他,躺在病床上的他消瘦了许多。短暂交流后,我们去找了主治医生。医生拿出检查结果,让我们有思想准备,说他肺部、腋下有肿块。我们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跟医生协商后,果断地将他转入太和医院,再次检查后,我们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原来大爹已经是肺癌晚期。
我们听从表哥的建议,告诉大爹是带状疱疹,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让他配合医生好好治疗。大爹从始至终都相信我们,认为自己就是因为带状疱疹而疼痛。
短短两个月,大爹就走了,走时受尽了痛苦。离开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只是让我们这些亲人伤心……
不知不觉,大爹离开已经四年,每每想起大爹,我都禁不住热泪盈眶,他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心里,我会永远记得……
又是一年清明时,爷爷已经故去整整15年了,我的眼前常常浮现他略显黝黑的脸庞。我的整个童年时代,爷爷一直陪伴。
老家院子旁边一棵板栗树郁郁葱葱、亭亭如盖,这棵树就是爷爷当年种下的,他说板栗树耐旱,还能有收成。每到夏季,爷爷常常抱着我在树下歇凉,我数着天空中的星星入睡,他拿着蒲扇给我赶蚊子。每次上街,爷爷总是会给我带点糖果,我常常在板栗树下等着他。
爷爷是历经过生死考验的人,早年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九死一生,他和战友常常冒着敌机轰炸深夜潜行。小时候,我常常想让爷爷给我讲一讲战场上的故事,他总是头一偏,泪眼婆娑地说:“太惨烈了,好多人都牺牲了。到处都是炮弹,耳朵都是轰鸣声,我们白天坚守在战壕,晚上出去和敌人搏斗。”
爷爷在战场上荣立了三等功,复员后本来可以选择在东北的工厂工作,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回乡。那个年代,农村生活很艰苦,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乡邻觉得爷爷勤快、实诚,就推举他当生产队队长。每天天不亮,爷爷就带领社员们上山劳作了,在山上种龙须草、桐树等经济作物,后来又建水库、集体茶园、橘子林等。满山遍野倒是绿油油的,可日子过得还是清苦。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包产到户,家家户户日子逐渐好起来,爷爷腰也累弯了,身体明显没有以前好了,就退下来了。那时候,我们家有两个孩子上学,爷爷身体也不好,靠几亩薄地,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多亏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接济。
2005年夏天,正是高考录取前的日子,爷爷平静地离去了。一个村子的人都来了,都说要送送老队长。清晨,大伙把爷爷送上山了。没过多久,我也离开家乡去武汉求学。毕业之后,家中光景才慢慢好转。
“多谢山家插杨柳,报侬今日是清明。”我踏着爷爷曾挥洒汗水的足迹,来到他坟前,泪花簌簌落下……
看到老家那棵板栗树,我就会想起爷爷。爷爷只是平凡的人,谈不上有多少轰轰烈烈的事迹,但是他如同那棵挺拔的板栗树,扎根大地,夏天遮荫,秋天结果,始终没有辜负脚下的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