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雨;老井
(2020-03-01 15:03:31)分类: 散文随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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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屋后有一口井,打水的地方有三五级石阶,井的底部铺着青色的石板,井壁靠近顶部的石头上,长着润泽饱满的青苔,水灵灵的。 老井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不知道是因为井的存在,才有了那个叫大桥的村落;还是有了村落,才有了这眼古朴的老井。村是老村,井是老井,一年到头,老村的人就靠老井滋养生命,也靠老井滋润生活。每到雨季,井水充沛,一股细流就从井口铺着的石板上汩汩流出,有清泉石上流的意趣。石板,细流,偶尔里面还浸泡着人们落下的一片两片菜叶。 天的光和色,从一侧倒映在老井中,生出一些静寂。天晴,老井在那儿;下雨,老井还在那儿。看不出孤寥,也看不出寂寞,它在静谧中容纳着山村的许多故事。 早上,取水的女人们或挑着担,或拎着桶,按先来后到的次序打水,在老井四周站着,用乡村俗语演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风流逸事。语言粗俗,声音洪亮,山村女人的野性和粗犷,充满了火辣辣的味道。在老村,家务活大多由女人来做。三五个女人聚集在井边,洗菜淘米带挑水,在井边唠嗑调侃,打骂嬉笑,高兴处哈哈大笑,不顾不忌,有时竟然忘记了火上放的锅,床上睡的娃。那种山村生活,被一群女人演绎得浓浓烈烈。挑起水来,腰扭臂动,不急不缓,如跳舞般婀娜多姿,别有情趣。挑水的人一个跟着一个,两只桶一前一后,有稍微摆动,但水却永远在桶里荡漾,不泼不洒。也有性子急的,走路趔趔趄趄,毛里毛糙,一路挑一路泼。由挑水,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来。 男人们闲适的时候,拎着猫耳斗从老井边走过,聚集在数十米之外的河岸上,说一些关乎天关乎地关乎别人的事情。渴了累了,就摘一片瓜叶或者芭蕉叶,从老井里掬一些水,抬起头一饮而尽,品咂着老井的味道,淋漓尽致的畅快。饮完,用手抹一下嘴,又回到河边摆龙门阵。一口老井,就这样滋养着老村的人,成了老村的一道风景、一种生活。 小时候去老井挑水,弓着腰,一根扁担压在肩头,一路上摇摇晃晃,泼泼洒洒。挑一担水,除了要力气,还要技术。时间久了,就明白挑水也是一种考验。一个人既不能担也不能挑,没有了肩头劲,还能担起什么呢。挑一担水,其实就是担一种责任一种生活。 对于老村而言,老井就像惺忪的眼,好像既没有睡去也从没有醒来。用一些淡漠,看着井外红尘烟火云卷云舒。老村人爱着老井,护着老井,对老井的呵护,倒验证了农村一句 “宁修千条路,不弃一眼井”的俗语。“饮水思源”“涌泉相报”,一种朴素的行为折射出人们对老井的真挚情感。多少年来,老井用它的深邃目睹着老村,见证着老村众生繁衍祥和安宁的日子。而今,村里通上自来水,来老井挑水的人很少很少了。而我 “背井离乡”的羁旅也越走越远,一口老井埋藏在记忆深处,偶尔想起的时候,它仍然清冽甘甜,依然滋润着人的心灵。 有关老井的故事很多很多,我在老井的故事里回味着。每次从老井的身旁匆匆而过,我未曾有一分一秒的停留,但我知道,在喧嚣与静谧的缝隙,对老井的匆匆一瞥,足以撩起我悠长而深刻的记忆。落寞寂寥的老井,清冽甘甜的井水,不断地拉长对一个地方以及一些人缠绵的眷恋。不知道有一天,家乡的这口井是否还记得我,也不知是否还能从那清冽的井水中找到生命原本的模样。 而今,老井还在,却淡出了人们的生活。一条水泥路从老井前经过,不见光滑的石板,也不见从井里流出的水。一口老井,活生生被人刨去了周围的泥土,孤零零地在路的中间,成为落寞的风景。而我,不愿意老井成为一种记忆。在背井离乡的岁月,希望能喝上一口清冽甘甜的老井的水,我想,这也是饮着老井的水长大的人,给自己的生命留下的一些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