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记忆中的夏至
(2019-12-08 22:03:31)分类: 散文随笔 |
“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农家人一直遵循着这样的自然规律,并以此把日子过得有条不紊、有滋有味。
时令就是这么神奇。一入冬,天气骤然变冷,曾经芬芳的田野顿时变得萧瑟起来。胖乎乎的大白菜、圆墩墩的白萝卜、憨乎乎的土洋芋、红彤彤的涩柿子……这些土地的馈赠,这些浸透着农人辛勤汗水的果实,全被一个个地“请”进了农家小院,准备参加一场神圣的冬藏仪式。
白萝卜是农人冬天餐桌上的主角,民间素有“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之说。新鲜的白萝卜被农人切掉缨子放进了地窖,这里冬暖夏凉,适宜储藏。“用窖贮菜”,是老辈人发明的最廉价、最环保的贮藏方式。在家乡,几乎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有地窖,或方或圆,或大或小,依地而掘,方便实用。通常,人们会用一根粗椽架在挖好的地窖上当横梁,横梁上覆上树枝、玉米秆、树叶,最后再盖上厚厚的土,不过,一定要留出通风口。这样,地窖里的蔬菜便能安全过冬,白萝卜始终新鲜如初,不“糠心”,甚至能吃到来年的清明前后。在地窖中,陪伴白萝卜的通常还有胡萝卜、洋芋、芫荽、菠菜、大葱等。
柿子好像显得很尊贵。家乡人在房顶上铺上厚厚的玉米秆,把一枚枚柿子轻轻地摆好,再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玉米秆,这是这些柿子越冬的“棉被”。在凛冽的寒风中、在纷扬的大雪中,一枚枚柿子由硬变软,由涩变甜。数九寒天,这些软柿子便成了待客的首选。家里若是来了客人,主人便端来梯子,攀上房顶,拾一盘带着冰碴的软柿子,端上炕桌。大家坐在炕头,“嗞嗞”地吸着柿子,交流着致富经、聊着家常,其乐融融。
腌酸菜是农家人冬藏的又一项重要内容。瓷实的大白菜上裹着白霜,被农人收回家,去掉老帮子和枯叶,将其在开水锅里一焯,然后一层一层地压在大缸里,缸顶则压上一块大石头。不几日,酸菜的清香便弥漫满屋。冬日的早晨,在酸菜缸里捞一朵色如翡翠的白菜,将其切细,和着干辣椒爆炒,味道别具一格。
秋收的玉米、高粱、大豆,经过秋阳的晒、秋风的吹,此时早已脱去了水分,颗粒饱满,光泽鲜亮。它们也被农人分门别类地囤进苇席围成的粮仓里。为了防鼠,人们给上面再盖上一层一层的彩条布、撒上草木灰,这时,农人的脸上绽开欣慰、满意的笑容。
记得去年到一个小山村扶贫帮困,我们走进了一位饱经沧桑的老大爷家。他家里的粮食种类实在多,房檐下、炕头上全是粮食,大豆、黑豆、玉米、小麦、荞麦、高粱……感觉老人的家里简直就是在举办一场小型的粮食展览会。堂屋正中,垒着的蛇皮袋子里装的也是粮食,一层一层、整整齐齐,都快挨着房顶了。老人的儿子患病,无劳动能力,老伴瘫痪在炕;小孙女正在上中学,品学兼优,是家中的希望,炕头的一面墙上贴满了她获得的奖状。老大爷告诉我们,他只想在有生之年多种地,多打粮食,尽可能地为有病的儿子、瘫痪的老伴和求学的孙女多贮藏一些粮食。这位老大爷用了近乎半生的劳动在“冬藏”!看着老人佝偻的身躯和那双粗糙、变形的手,内心不由生出一股酸楚。
冬藏,藏的是农人辛勤的汗水、劳动的结晶;藏的是一种美好心情和希冀,以及农人对殷实日子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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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之一,是中国民间一个重要的节日,称为“夏至节”。夏至这天,太阳直射北回归线,是北半球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夏至日也是我国最早的节日。夏至应节食,俗有“冬至馄饨(饺子)夏至面”之说。 《史记·封禅书》记载:“夏至日,祭地,皆用乐舞。”夏至节是古代很重视的节日,正值夏收之际,皇家不仅要举行“祭地”仪式,还要“当早黍于农历五月登场时,天子要在夏至时举行尝黍仪”(《吕氏春秋》)。《诗经》中也有“年丰多黍”的诗句,大家一起尝食角黍,被认为是一种欢庆年丰的标志。民间百姓在这一天也用自己的食俗方式过节庆祝丰收。有的地方还将新麦做成饼、饺、面、馍等,有过节尝新的意思。 时至今日,各地仍然保留着丰富多彩趣味盎然的夏至节日食俗。在北京,每逢夏至将近的时候,凉面等食物就开始大卖了。老北京最经典的是那香喷喷的炸酱面。一般老百姓家里都会自制,热锅热油把黄酱和甜面酱放一起炸,酱香扑鼻。而这拌面的菜码也十分丰富,黄瓜条、黄豆、绿豆、白菜、胡萝卜等等,至少有七八种。 在山东,夏至的这一天里,人们都要纷纷吃凉面,也就是过水面,用麦秸编一个精致的小笊篱,在汤水中一次一次往嘴里捞面吃,对于小孩子来说已经不只是吃饭了,更是一种游戏,充满了乐趣。清朝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中说,“是日,家家俱食冷淘面,即俗说过水面是也………”过水的“冷淘面”,就是我们现在流行的凉面。 …… 我所居住的南方城市,此时令也有吃面食的习俗。夏至日这天,金华人家家户户擀面皮,包馄饨,并在馄饨里拌面条。吃了馄饨可以免“疰夏”,用面条的长比拟夏至的长昼时间,取长寿的好彩头。而夏至以后,正午太阳直射点逐渐南移,北半球的白昼日渐缩短,因此,民间又有“吃过夏至面,一天短一线”的说法。 我是喜欢吃馄饨、面条等食物的,一者对面食的热爱,二者面食养胃。记忆里,家乡的手工面最好吃。夏至节气,农村正处于农忙时节,夏收、夏种……每一样都不轻松。夏至日当天,家家户户的妇人都会早早起床,和面、擀面,等待面发酵一段时间,然后将备好的青菜、黄瓜、鸡蛋、肉丝,加葱、蒜等酌料,放在土菜油中爆炒,快熟时加入水,几分钟后,再将发酵了一会儿的面擀得又细又长,最后入锅煮,不一会儿,那筯道、爽口的面条便出锅了。家里的劳动力都是第一个吃的,吃完面要下地干活。 临近中午,妇人又开始擀面皮,包馄饨。馄饨,古人称其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浑沌之象”,而“馄饨”又与“浑沌”谐音。盘古开天,浑沌初分,吃了馄饨可得聪明。也因此,夏至日当天,金华人除了吃面条,还要吃馄饨。 煮馄饨是很讲究的,等水开了下锅,经过“三滚三冷”,见一个个馄饨浮了起来就可以捞上来吃了。由于馄饨在水里最终都会浮上来,不会沉到水底。于是,就有在夏至这天吃了汤馄饨,游泳时人也始终会像馄饨一样浮在水上,不会被水淹的说法。 母亲的擀面技能和包馄饨技术在街坊四邻中是出了名的,我是吃着母亲的面食长大的。儿时,尽管物质条件不如现在,但是,暖暖的回忆一直留在心中。 如今,忙碌的工作之余,当我回到家中,母亲总会张罗着擀面、包馄饨、做饼……只是,她不再如以前那般利索,微微佝偻的背,黑发中夹杂的丝丝白发,证明着岁月的流逝,季节之手不饶人,年复一年,她把白昼拉长,又把白昼拉短。而永远不变的是,亲情的味道和那浓浓的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