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暮色中，行色匆匆的人步履不停、风尘仆仆，带着从脚底板漫上的凉意，快速奔向可以避风的房屋。这时的北方暖气还没有供给，寒意却又喜欢顺着窗缝儿、门缝儿溜达进来串门儿。夜晚的风萧萧兮，带着点示威的意思，呼啦啦地把睡眠吹得一颤一颤，那梦里的故事就掉落了一地。随便捡起一个把玩，便看见了那些很久不再回忆的从前、永远也寄不到的地址、废弃的旧门牌……夜风总是在天亮前停息，拉开窗帘，又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于是，扔掉过期的梦想、浮夸的人事，精心打扮一番，开始日复一日地扑腾着，把仅剩的梦孵出来。

　　行走在人生的四季里，被冷风吹得一激灵，恍惚发觉青春已过半，白发竟悄悄潜入，鼓动黑发色变。我很惶恐，愤愤地拔掉了几根，借以表达自己还不愿向岁月妥协。然而，看着蒹葭苍苍，想起童年时背诵过的诗句：“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浮世中的雾气氤氲成睫毛上的尘埃，我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内心，那么多年来，我想要的一直都没有变，似乎只是缺乏持之以恒的努力。曾有同龄人带着长辈似的口吻规劝我，人生应该如何如何，听罢愈发觉得孤独竟凛冽得胜过这秋风，往事熠熠生辉散落在时空中如耀眼的银河，我向着浩渺星空望去，发现，知音只剩自己。偶尔，我会怀念起，第一次学着用吉他弹《卡农》的夜晚，左手布满了新茧也不顾，只想着把这清澈的音符继续下去。那天的夜色那么澄清，澄清到可以在物是人非以后感怀。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我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初中时喜欢抄在本子上的歌词，如今依然是我脑海中关于秋天最美的一句诗。四季成全故事，也把故事里的人变老，回望着以往的生涯，转过头来还是惦记着要把现在的日子过得丰盈。于是，询问着钓鱼台国宾馆前的银杏叶有没有落光？古北水镇的红叶有没有爬满墙？清晨一杯温热的乌龙茶捧在手里，想着再过一阵子就该换红茶了。

　　秋已暮，冬将至，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捡一枚落叶夹在最喜欢的书里。不知过了多久后再来信手翻看，在这时光馈赠的书签里，我看见一直在路上的自己，不停地跋涉着、跋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