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老屋
(2018-07-08 15:59:40)分类: 散文随笔 |
深山里的老屋伴随老一辈的人走过了数十载春秋岁月,一直波澜不惊,平静安然。如果老屋还在,石阶上肯定是“苔痕上阶绿”的景象了。
你以为一旦别后,山长水阔会再重逢,谁知在你人生的必经路口它没有悄然独立。20岁了,正值花季,心里难免有不少秘密,老屋却是我一旦回首就会揭开的疤。从出生到现在,搬了三次家,记忆也如过山车一般时而缓慢,时而加速,却始终离不开那个轨道。
我出生在一个独处的老屋里,就像与世界隔绝的世外桃源。陪在老屋身边的,是早已经忘记年岁的古树。时过境迁,我不知道它们流转了多少天涯的命运。草木似乎比人有情。有些人,陪着你走过人生的一程山水,便分道扬镳。而草木,不论你是尊、是卑、是贵、是贱,它都不肯离弃。
我喜欢老屋上边的那片枫树林。听奶奶说,这片枫树林有两个多世纪了。风来了,枫叶像铃铛一样卖弄天籁之音。还有十几棵板栗树、一片竹林,一片梧桐林、一片桃李林。老屋就坐落在这些饱经风霜的守护者的中央。
与世隔绝的地方,建筑材料不花一分一毫去买,拿上斧头上山走一圈,做房子的材料便应有尽有。房屋的“墙”都是用竹子围成的。
记忆中的竹遍植山野,肆意生长,随处可见,它大气、清朗、洁净、有序。从古至今,有人喜欢折笋为食,削竹为笛,伐竹为舟,或砍竹为薪。苏东坡先生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我就这样住着竹子做成的屋子,迷迷糊糊做了八年的雅士。
厚重的大门是木质的,推开时总是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日晒雨淋,年轮转换,它渐渐变成灰黑色,逢过年过节总习惯贴对联。红色的对联在灰黑色的大门旁格外耀眼,哪怕是不识字的人也觉得喜庆。
竹子编成的“墙”,每到夏天就像一把扇子。入夜,经常在睡梦中与微风邂逅。秋天会有丰收的味道偷偷从“墙”的空隙中灌满整间屋子。
最值得称赞的就是木质的阳台了,朴实而大方,经常晒着农作物、衣裳或者床单。如果穿着民族服装在那儿安静地看书或者织布,这一道风景一定非常迷人。
门前还有几块被我们蹭得发亮的石头。喜欢在那几块石头上玩泥巴、过家家,或者父母干农活回来了在光滑的石头上盘腿而坐,或黄昏时爷爷拿着烟杆在那里看着夕阳颐养天年。
那时候,碾米是用石磨来碾,再拿簸箕抖抖残渣,用泉水淘米再煮,香味随着袅袅炊烟在山谷里慢慢散开来。
山泉水足够我们一家饮用。那水冰凉而清澈,父亲经常拿啤酒到里面去冰一段时间再拿来喝。
离开一个地方,除了记忆,其他的都不属于你。
许多年后,古树还是原来的古树,只是它的年轮又多了几圈。那一大片的梧桐树枯萎了,桃树、李树结出的果又酸又涩。竹林被人一把火烧后,就带着被抛弃的绝望消失得无影无踪。板栗树也不结籽了,靠着又黑又厚的树皮保持水分可怜地活着。离开老屋的第四年,虫子把竹子做成的“墙”、柱子啃了,它再也经不起风吹雨淋的摧残,最终倒下了。
后来,我长大了,出来了,来到高楼大厦组成的大城市,穿梭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一路风尘,跋山涉水,投宿过许多不知名的驿站,看过许多不曾遇见的风景,邂逅许多形形色色的路人,才知道,老屋是再也抵达不了的终点,再也不能守着一扇小窗,看窗外云飞日落春聚秋散。
这城市那么空,回忆渐渐变浓,这街道车水马龙,我还能与谁相拥?这城市里仿佛没有黑夜,车辆的喧哗和路灯无边的耀眼把关于老屋的回忆遗忘在了狂奔不止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