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大师黄宾虹曾说:“唐画如麴,宋画如酒,元画如醇,元代以下,渐如酒之加水,时代愈近,加水愈多,近日之画已有水无酒,故淡而无味。”这一评价对当代中国画也同样适宜,当今的中国画画坛,缺个性而多抄袭,缺写意而崇工艺,重形式而缺内涵。
寄兴于兰
早在2000多年前,兰草就得到古先圣贤的赞誉,孔子言:“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至此之后,中国人就将兰比作花中君子,屈原佩兰、嵇康赏兰……陶渊明、李白、陆游、朱熹等历代文人墨客更是留下了诸多赞美兰花的名篇佳作。赞兰、咏兰、画兰的轶事成为人们传诵的佳话,兰花也构成历代文人道德价值认同的一种重要流传方式。
自唐宋开始,画家就以兰为绘画题材,留下诸多传世珍品。赵孟坚的《墨兰卷》展现了兰的清丽、高洁;郑所南的《墨兰图》,无根而出,淡墨点花,点滴如泪,通过爽利秀劲的墨兰形色,表达自己的高风亮节;赵孟頫的《竹石幽兰图》,以书法法理入画,线条流畅,柔中寓刚,写出了兰的风韵;文征明的《兰竹卷》,洒脱而不失法度,高洁而又端正严谨。奇才徐渭也留下了多幅画兰名作,他笔下的兰草,笔意纵横,痛快淋漓,看似乱涂横抹,却笔笔有法,写出了兰的飘逸与气度。清初石涛、八大山人都以个性化的笔墨写出了兰花的神韵,汪士慎写兰重质,李复堂善写雨中之兰,郑板桥更是书写心中之兰,达到了人与兰合的境界……
发展至近现代,兰花仍旧受到齐白石、潘天寿等花鸟画大师的追赏。齐白石赞誉其“自闻香气胜群花”,老人笔下的兰将写意与写生的精华相结合,创作的作品“自能形神俱见,非偶然可得也。”
今人画兰,前追古人而自成一格,亦是延续前人文脉,寄情达意的一种重要的绘画题材,画兰名家众多。
一世兰
霍春阳的写意花鸟,以简劲的特色卓然自立,形简神备,笔精墨妙,而兰花是其最爱的题材之一。霍春阳笔下的兰花,挥洒自如,寥寥数笔,疏花简叶中不求甚工,尽显铅华洗尽后的古雅之态。霍春阳坚信黄宾虹所训,画画不以繁简论之,关键在于境界。他将其画兰的笔墨用到最简处,惜墨如金,以哲学般的语言写出兰花之貌,言简而意赅。在他看来,“画兰亦难,犹如书法,取意象之美。只几根线,却孕育着深沉的情感力量,心手合一才能取得真香。”
画家胡石坚信写兰更是书法事,他以书法的笔法写兰,“没有书法的功夫,笔下兰草一定无神。今人兰草画法,逃脱不了古人的法则,没有文气,不会有高格。”胡石继承赵孟頫的绘画,从书法中衍变出兰花,笔势拙大简逸,墨色浓重,所写兰叶,运笔流畅奔放而婉转敦厚,有刚劲挺拔之势,更有舒展优美之姿。兰叶的穿插、疏密变化的形式美通过精炼的笔墨和潇洒的笔锋体现出来,形成别具一格的独特风格。
画家何士扬虽以人物画为主,但兰花也是其钟爱的题材。其笔下的兰花以淡墨点写,浓墨点蕊,清雅恬淡,“若蓬蓬远春,一片青碧中体会素处以墨,妙机其微之玄妙,并无华彩悦目之样式,只在淡淡墨色中呈显君子风度。”虽是淡墨清兰,画面亦有丰富的墨色变化,淡墨生鲜,清幽中自成韵致。画家认为绘兰是心灵的对话,绘者的品格,体现出整幅画的气息、格调,是心灵深处的感受。
画家赵跃鹏更注重通过写生画兰,他笔下兰花不是画谱符号,而是通过他的眼经过心传达到手的旅程。他说:“画兰如不加入写生感受,稍事遗憾。”其花虽简,但其质超然,着眼细微之处,写生之态入其画中。赵跃鹏的兰以墨色写成,淡墨写叶寥寥数笔,雄健沉稳,姿态优美,如小家碧玉,倩影悠悠,单纯的来自黑白晕染、浓淡干湿的水墨韵致,将兰花的淡定、出尘描画而出。
学者、画家张继刚的兰花又是另一番滋味,他并不是简单追求笔墨中的趣味,而是通过绘画的方式,表达兰花的品格,他笔下的兰草,优雅、清丽、脱俗、无尘。“我家植兰三千载”,张继刚把兰花比作中华文化的母亲,赋予高洁的象征,承载的是一个民族的文化情结。
“一世兰”代表人生的追求,人应该如兰花一样,一世清白。中国人自古追求君子品德,温润如玉,清白如兰,人生不过百年,我们希望大家能在这短暂的生命中感受文化。
以兰比德
画家绘兰源于对兰品格的肯定。霍春阳之所以喜欢画兰,是因为兰花具有不同于他物的坚定、优雅和不张扬的性情,朴素无华却沁润大美。兰花具有君子的品格,善于处幽,善于静,不张扬,韬光养晦,“有阴德者,必有阳报,有隐行者,必有昭名。”霍春阳认为,兰花是人格修养的榜样。
何士扬表示,古人追求兰花清和雅的品格,高洁、幽香。画兰并不是表面的技巧,而是心之所发,心的高度反映在所画的兰花上。古人讲究君子之道,名士风流,就如兰花一样,品格像兰花的幽香一样传扬出去,这种价值观对我们现在的社会是一种参照。“兰花象征君子之风,君子之道。画兰意在正道、正气。”他说。
张继刚认为:“兰不仅形式优雅,且幽芳仪态、魂绕华夏,承载了中国人千年来的人文精神。她是人格的象征,是气节的象征。对兰花的敬仰,更深层是对民族文化的美好追求。” 比如屈原、王羲之等古代名贤对兰花的认可,赋予兰草这样的品格,代表中华民族的品格。通过画家的笔意表现中华民族的精神,回归到生命的本源,达到绘画层面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