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
(2010-02-13 22:34:56)
标签:
一份
轮回
屋子
年轮
古人
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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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旧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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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这个“夜”,中国人把它叫除夕。“除”者,台阶也,像台阶一样的晚上,就是除夕。通过这个台阶,过去的一年成为年轮,被时光之主回收,新的年轮向我们展开。逝去的变成忧伤,即将到来的成为期待。忧伤和期待的交接,在我看来,就是祝福,就是“年”了。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散居在中华大地的炎黄子孙们为何不约而同地选择这一夜举行如此盛大的交接大典?这种让人震撼的“约定”是如何完成的?又为何千百年来会被如此彻底如此坚贞如此心甘情愿地遵守?
蓦然回首,发现答案就在古词“守岁”里。
而要搞懂“守岁”,先得推倒“年”是凶恶怪兽的传说,按照那个传说,年兽怕红、怕光、怕响,所以每至年末岁首,家家户户就争相贴红纸、穿红袍、挂红灯、敲锣打鼓、燃放爆竹。
推倒这个传说,就会发现,“年”,说的就是时间。想想看,在时间面前,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鳞介虫豸,包括作为万物灵长的人,都未能幸免。
要逃脱时间之“年”的攻击,唯有进入时间。而回到当下回到现场又是进入时间的唯一方式。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我们唯一能够得到的,就是当下。
于是便有了“守岁”。
守岁是中国人度过除夕的专用词。越来越觉得这个词妙不可言。岁者,光阴也。为什么要守岁,因为它的特别。
守岁显然是一个象征。古人特意拿出这个带有交接意味神圣意味基因意味的夜晚,让我们打量被平时忽略了的时间。
换句话说,守岁,就是让我们进入时间,因为只有进入时间我们才能真正进入幸福,或者说进入真正的幸福。
要进入时间,需要给灵魂松绑。而要给灵魂松绑,就要人们从物质中跳出来。对物质的依附是人的常态。事实上跳是不可能的,灵魂被缚日久,只有解才能脱。
回到当下无疑是给灵魂松绑的最好方式。
香烛爆竹也好,社火大戏也好,都是对时间的提醒,人们在爆竹声中是在当下的,人们在傩意识中也是在当下的。
如果我们体会过真正的守岁,就会发现,当下是快乐的代名词,全然的当下就是全然的快乐,只有快乐,没有别的。
如果我们能够回到当下,那么时时刻刻都是守岁。
先人通过这种方式,让后生们学习品尝时间,品尝生命,学习和灵魂促膝对烛。
当祭桌上的那一缕香烟袅袅升起,我们仿佛能够看到,祖先向我们走来。那个平时给父母遮风挡雨的屋子里,此刻,除了父母和他的儿孙,还有爷爷奶奶,太爷太奶。他们的目光在屋子的任何一方打量着你,亲切、温暖、家长。这时的屋子是一个空间,又不仅仅是一个空间。它在时间之河上漂移,又让时间之河凝固。
恍惚间,它让你觉得有无数同样的屋子交织在一起,让你觉得这时的空间不单是空间,还是时间,还是“岁”,被一家人守着的“岁”。
爹和娘在炕上拥被而坐,兄和嫂在炕头围炉而坐,小子们环绕在周围,静听年的脚步响过除夕,天伦之乐如水弥漫。直到“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这是乡土中国经典的守岁样式。那也许就是幸福最原始的状态了,就是亲情最原始的状态了。时间变得可看、可听、可嗅、可触。
桌上的烛光让我们看到被我们守着的“岁”是一种如何摇曳的状态,院子里贴花的灯笼把我们守着的“岁”染成温暖,墙里墙外的爆竹声把我们守着的微醺薄醉的“岁”一次次惊醒。
守,首先是守着一份怀念,对恩情的怀念;守,同时还是守着一份敬畏,对时间的敬畏;守,当然还是守着一份感恩,对造化的感恩。
守,还让我们明白,大年是时间的一个结扣,一个站台。时间在大地上以春夏秋冬四季的形态存在,过大年其实是上一个轮回的结束,新一个轮回的开始。古人让我们通过过年,了解生命的真相:生命是一个轮回。如果把人的一生看作一年,那么也是一个春夏秋冬的过程。除夕夜之所以让人们既留恋又伤感,就是因为它是生命轮回中最重要的一个站台。而轮回,正是忧伤的最大生产商、供货商。
这是一段被轮回迷狂化了的时间,就像是恋人初约;这是一段被轮回痴情化了的时间,就像是新婚之夜。“晨鸡且勿鸣,更鼓畏添挝”。真是希望它的脚步慢些再慢些,非常非常害怕它的失去,就像小时候把一年才能得到一次的水果糖含在嘴里,非常非常怕它融化掉一样。
到此,我们不难明白,和所有的节日一样,守岁,无疑是古人劝归的一声长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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