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闲花寒潭秋水
(2009-09-10 11:34:56)
标签:
山野
臭虫
秋水
知了
汪曾祺
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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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旧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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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是一本书——汪曾祺的《寄意故乡》。曾见有人细述读汪曾祺的心情——我爱读汪曾祺到了这般情形:长官不待见我之时,读两页汪曾祺,便感到待见不待见有屁用;辣妻欺我之时,读两页汪曾祺,便心地释然,任性由她。仅此两句,已觉莞尔。
大凡喜爱汪曾祺文字的人,都会被这个可爱的小老头看似淡然,实则醇厚的文字所感动。就像白米饭或者白开水,表面上淡而无味,实则过尽千帆,尝尽百味之后,才发现,它才是至味。知宴席易做,青菜难炒,要把小小的青菜炒成至味,更是难上加难。他的文字,在于意象,在于氛围,在于韵味。寻常物事,他能写出文气鲜灵,使你思绪不得不跟着他质质朴朴的文字跳荡游移,却有一种不滑、不浮、不矫,抵达心底的熨帖。
《寄意故乡》可算作一本回忆往事的书。汪老在他花甲之年,带我们胜似闲庭信步地逡巡于他的故乡——高邮小城。他的家、他的家人、他童年的花园、那些已作古的故人、故乡的四季、故乡的吃食……琐琐屑屑,细细说来,民俗风物、市井趣闻,如闻隔江琵琶,泠然有声。
他写父亲。父亲聪明过人,手很巧,而且总是活得很有兴致,乐器、书画、刻章,样样能来,父亲做出的荷花灯和蜈蚣风筝,十里八乡找不到更精巧的。父亲给人看眼病很有一手,但从来不收钱。写父亲对自己的爱,也是淡淡地来,淡淡地去。说他去江阴投考中学那年,与父亲住在一个客栈里,臭虫很多。父亲点起一支蜡烛,见到臭虫,就用蜡烛油滴在臭虫身上。他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看见席子上有好多蜡烛油点子,父亲为了不让臭虫打扰儿子睡觉,举着蜡烛,一夜未睡。末了,也只是淡淡地说,“我很想念我的父亲,现在还常常梦见他,我的那些梦本和他不相干,不知道怎么会掺合进来了。”
他写儿时的花园。巴根草、臭芝麻、蟋蟀、螳螂、蜻蜓、土蜂、哑巴知了、天牛、含羞草,他大白描的手法全景式地展现了一个小花园在孩子心里的乐趣。于是我们跟着他捉知了,用马齿苋的花瓣套起哑巴知了的眼睛,马齿苋的花瓣像个小口袋,仿佛天生就是套哑巴知了眼睛的。一放手,哑巴知了飞起来,不偏不倚不转弯。没有成人的口吻,完全是一个顽皮孩童的自然口气,隔了60多年光阴,这口气依然像一条清亮质朴的小溪,淌在作家的笔底,淌在读者的眼里、心里,空灵、自然而舒服。
对于寻寻常常的吃食,信手拈来的小苋菜、小辣椒、小螺蛳都写得生意满眼,把世俗的口腹之欲与高雅的文字奇妙地融合,让人看了就觉着香,觉着饿,觉着那印着字的纸都是香的,能吃的。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汪曾祺独抒性灵的文字,淡淡地絮絮着人的一生。无论是大开大阖,大起大落,在他的笔底,都如山野闲花,寒潭秋水,就那么淡淡地、小小地氤氲着理性、睿智和从容的烟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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