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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美国飞虎队员 |
方军拍摄的原美国援华空军杰·温雅德在会议中
美国援华空军老战士们和戈叔亚、彭训厚、彭学谦等中国的抗战专家学者们
前排左一,是戈叔亚。中间为笔者。左五是军事历史专家彭训厚。二排右一是翻译。
2004年7月26日至27日,在云南昆明召开了“首届中美二战友谊国际研讨会”。会议是中国云南省政府新闻办和美中航空历史遗产基金会举办的。参加会议的人员有部分当年“飞虎队”及“驼峰”飞行员,在此次会议上,美国援华空军老兵们亲述了在飞虎队的作战经历。笔者非常有幸被会议方邀请后,参加了此次研讨会。
笔者不会英语,这次采访异常困难。因为,几天时间天天和飞虎队在一起,所以,我就采取了“跟踪追击、各个击破”的方针。在几天的采访里,除去学术的发言,就是观光游览。在和飞虎队十名英雄走路的时候,就是我的追踪采访的机会。
我首先要看准一个“目标”:这个美国援华空军老兵是不是稍微“悠闲”。其次,我注意我们团队漂亮女翻译的动向。一有机会,我马上右手拉住女翻译,左手揽住想采访老兵的衣襟;开始提问。这时,还要手拿一直微型摄像机,同时,打开挂在胸前的录音笔。
美国援华空军使用过的P—51野马战斗机
美国援华空军老兵中有“大忙人”,比方:约翰·查理德·罗西。他是飞虎队及其“驼峰”飞行员、飞虎协会的主席。他在抗日战争中飞过P-40战斗机和—C46、及其C—47运输机。他拥有在驼峰航线飞行最多次数功勋飞行员。约翰·查理德·罗西就是“大忙人”,中国的媒体人老是追着他。他的面前有三多:照相机多,话筒多,提问多。
我发现美国援华空军的杰·温雅德老兵温文尔雅,不大受到媒体关注,“——有闲”!所以,我马上拉上漂亮的女翻译采访他。翻译好像是不烦我,这很关键!她总是顺从地跟我走,在帮助我翻译。至今,我由衷地感激她。如果女翻译烦我,那么,情景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非常希望这位女翻译看见此文。如果在北京见面,一定请她吃饭,表示谢意。)
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老兵和当年的护士黄欢笑一起在云南驿老机场温故知新
中间抱着资料的是曾经飞C-46运输机的杰·温雅德老兵。坐轮椅者,是黄欢笑。
(照片为方军拍摄,版权所有。)
此照片,是参加会议期间,方军翻拍自《驼峰老兵的云南印象》展览。
照片所表现的是美国援华空军在抗日战争中有数千人在华。这是B—25重型轰炸机。
采访原美国援华空军杰·温雅德记录
方军:请您自我介绍一下:
杰·温雅德:我今年81岁,二战期间曾多次飞行于“驼峰航线”、现担任中国一缅甸一印度“驼峰航线”飞行员协会主席。
方军:我看您虽然已有81岁高龄,但身体健康,精神矍铄,思维敏捷,行走如常。您是美国哪里的人?我去过美国,城市人满为患、很多地方却空无一人,美国人口是中国人的1/4之一吧?在广袤无垠的美国土地上,您为什么来中国参加抗日战争呢?
杰·温雅德:我于1923年8月7日出生于阿肯色州,1942年3月考入美国空军一所飞行学校学习飞机驾驶,毕业后在美国空军当飞行员。由于显示出良好的飞行显示出良好的飞行技术和心理素质,所以,当时已经被派到好几个国家去执行飞行任务,飞行时间达850小时,在1944年年初,我突然接到命令,要我去亚洲执行“驼峰航线”飞行任务,我在内华达州接受了驾驶C—46运输机的短暂培训后,就踏上了这一艰苦旅程,当时我还不满21周岁。我不想你所想象的“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来中国”,——就是接到命令。
方军:参加战争,您会预计到危险吗?不是为了挣钱吗?听说,你们打下一架日寇飞机发奖金500美金。而在40年代初期,一个美国工人的月薪只有……美金?
杰·温雅德:我绝对不是为了金钱才来中国。你再一次问这样的问题,我将生气。我当时非常清楚这次执行任务对我意味着什么,很可能完蛋。
但是,我和所有的飞行员一样,我渴望安全,我常常把“上帝呀”当成口头语。我一开始就参加“驼峰航线”飞行,美军的这种飞行已经于1942年4月创立的“驼峰航线”就开始了。她已结持续了两年时间。
我们就是:卡拉奇——昆明的航线。开始,有日本飞机还来袭击,我去时,已经没有。
正如您所知道的。1942年初,日军在侵占缅甸后切断了滇缅公路对中国的供应,中国通往外部世界的道路基本中断,为了把抗战急需的大批物资运进中国,美国和中国联合开辟了一条从印度东北部的阿萨姆邦到中国云南昆明的全天候战略物资运输空中航线,这也是世界航空史和军事史上最为艰险的一条运输线,这条航线长约800公里,穿越喜马拉雅山,山峰起伏连绵,犹如驼峰,故而得名“驼峰航线”,海拔4000至5000米的山峰 ,恶劣的气候,强气流、低气压以及经常发生的暴风雪、冰雹和霜冻,加上日军战斗机的围追追堵截,飞机在飞行中随时都有附毁和撞山的危险,飞机失事率高得吓人,因此它又被称为“死亡航线”。
杰·温雅德:在天气晴朗时,我在飞行时偶尔能看到山谷中战友坠毁飞机的残骸。很多人说:这是“——航标”。至今,我也这么认为。你们开会时,中文叫“铝谷?”
杰·温雅德在照片左边。照片反映的是曾经救护受伤飞虎队的中国农民赶来聚会
杰·温雅德:命令就是命令。你在中国军队服役过吗?为国家服役,是光荣的。
方军:我1972年11月开始在中国陆军服役。1979年,中国越南发生边界冲突的小战争。那时,我所在的连队把我方军的名字第二批上前线作战的名单(17人)中。不去,马上就开除党籍、送军事法庭审批、判处徒刑。——尽管如此,还必须上战场。
我的一个战友,被营长“全营紧急集合”后,当着全营战士的面,撕了他的党员登记表。可他最后还去了前线。
杰·温雅德:我们军队中没有党,但是,有牧师。不管此行中国任务有多么艰险、多么不理解,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是一样的。
我在告别了伤心的父母和已经定婚的女友之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征程。
我当时驾驶一架崭新的双引擎C-46运输机去中国,机上还有另外4名机组人员我们从美国的田纳西州起飞,在飞越南美和非洲上万公里行程之后,抵达了美军在印度阿萨姆邦的阿萨姆峡谷设立的基地,并被编排在了“驼峰航线”空中运输指挥部。
军衔?你问我的军衔?我当时的军衔是一名中尉。你在中国陆军的军衔是?
方军:1979年时,中国军队没有军衔。军装也一样,这叫上下一致。如果有军衔的话,我应该是“下士”军衔吧?您在驼峰航线第一次飞行是什么时候?
杰·温雅德:到底是哪一天开始我的“驼峰航线”的第一次飞行,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大概是1944年7月28日。但第一天飞行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因为我在第一次飞行中就领教了这条航线的艰险;当时正值雨季,我在起飞后不久就遇上了暴风雨,一路上的电闪雷鸣和强气流陪伴我度过这难忘的第一次飞行,不过具有良好心理素质和过硬飞本领的我并没有惊慌,安全地抵达了目的地昆明。
你知道,我在美国已经飞行数百小时。是老飞行员。所以,才被调到中国了。
杰·温雅德:我没有感到惊慌是因为我觉得这跟执行别的飞行任务没有多大区别。
我在飞行“驼峰航线”时驾驶的都是C-46运输机,这比这一航线刚开始使用的C-47运输机相比有不少改进,C-46运输机的飞行高度可达到6500米左右,可以在山峰之上飞行,从而大大减少撞上山峰的危险。尽管如此,喜马拉雅山地区极度恶劣的气候还是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让我们在生与死的边缘走了好几遭。
杰·温雅德: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你有地图吗?
方军(左一)和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的老兵在一起
我们记者坐的车和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老队员坐的大轿车不同。他们的车好。
杰·温雅德老人拉我上他的大轿车。我死死拉着女翻译的手,软绵绵的,好像还有有一丝香香的气息。没有她,我上什么车都是白搭!所以,必须缠上她!
方军:开运输机应该安全。战斗机要面对日寇零式飞机的袭击,生存几率应该50%吧?
杰·温雅德:——错了!——是飞机就要有危险!即使是民用飞机。对“驼峰航线”飞行员来说,最危险的因素莫过于恶劣的天气和机械故障,这是造成事故最重要的两个原因,而这样的危险我遇到过。有一次飞行时我突然遭遇强烈的暴风雨,飞机被吹得在天空中上下颠簸!“咣——、咣——、咣——!”飞机翅膀都快被抖动、震动掉了!
由于“驼峰航线”飞行员的飞行完全靠与指挥部的无线电信号联络,而在这种恶劣天气条件下,飞机的导航信号常常中断,飞机也就迷失了方向,我当时连续几个小时无法与地面的指挥部取得联系。只好“盲飞”,听天由命,——上帝呀!
正是由于这种原因,不少飞机最终燃料耗尽或撞上山峰,飞行员也不可能找到进行迫降的平地,即使跳伞,也会落入荒无人烟的原始丛林而难以生还。
方军:我采访过飞虎队开轰炸机的飞行员。也充满危险!比方,轰炸黄河大桥。那时,需要飞机超低空俯冲飞行、投弹,再拉起飞机,上升。这时,日本鬼子有高射机枪扫射!有位美国飞虎队的美军飞行员就在俯冲轰炸黄河大桥时被日寇高射机枪击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此时,杰温雅德向我竖起大拇哥。说:——你采访不少人呀!)
方军:我采访一位飞虎队中国飞行员,他回忆,在空中,一次飞机坏了。他让全体机组人员先后跳伞,自己最后一个跳。谁知,在夜空中飞行的飞机自己调头,向这位飞行员飞来。飞机有大灯,明晃晃地照来!
——最后,在降落伞上空“呜呜”的巨大轰鸣中、飞机呼啸而去!飞行员躲过一劫!
杰·温雅德:这样的事情,我们全部遇见过!有一次在执行任务时,我驾驶的双引擎C-46运输机的一个引擎突然发生故障,只靠一个引擎工作而满载军事物资的飞机难以升高,继续飞行下去很可能坠机。飞机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在下降高度!为减轻飞机的重量,我只好痛下决心,卸掉了飞机上的全部物资,才得以平安返回卡拉奇的基地。
在1942和1943年期间,日军战斗机非常猖獗,给“驼峰航线”的飞行造成了很大损失,美军第10和第20航空队给了“驼峰航线”有力的空中炮火支援,加上后来日军在战争中节节败退,我在执行飞行任务时几乎没有看到过日军飞机的踪影。
方军:C—46运输机载重是多少?
杰·温雅德:我驾驶的C-46运输机每次能装载约五吨的物资,我从1944年7月1945年2月飞行“驼峰航线”期间,总共执行了87次飞行任务,我运送的主要物资是汽油,此外也包括弹药等军火物资。
方军:——真是一滴汽油,一滴血呀!五吨汽油可提供给一百辆军用卡车,各行驶多少公里?所以,我认为,美国人在抗日战争时期对中国人民的援助是心理上的。
美国援华空军飞虎队老兵们最后一次看“纳西古乐”。照片上,是领导人宣科先生讲话。宣科先生先向自己的演员们大声宣布说:“——你们不要睡觉啦!——美国飞虎队来啦!”
宣科先生又说:“演员演出了几十年,都是耄耋演员。他们困觉。我们听说飞虎队早已经如雷贯耳!今天,你们真人坐在这里,是我们纳西古乐世世代代的光荣!”
(摄影:方军。尼康相机。柯达胶卷。时至今日,这样的照片,人世间只有一张。因为,当时无一名记者在场!他们都累趴下啦!)
杰·温雅德:二战的中国战场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危险。似乎每一天,我们都有战友回不来。这让我们忧心忡忡。你刚才说了,我似乎给别人一种不善言辞、不张扬的面孔。其实,二战的阴影至今露罩在我的心中。
尽管杰·温雅德在飞行中屡屡有惊无险,但他自述,有3位好朋友先后在飞行“驼峰航线”期间牺牲,有两位都是飞机在降落时坠毁而丧生的,另一位是已经执行完“驼峰航线”的飞行任务,在驾机经过巴基斯坦的卡拉奇返回美国途中飞机失事遇难的。
说到这里,杰·温雅德老人的语气些哽咽。
我查了一下参加会议时,与会者发的《二战时期美国援华空军》这本书。据美国官方统计,美国空军在从1942年4月到1945年8月的援华空运中,为中国空运各类战争物资65万吨,美国空军在“驼峰航线”上共损失飞机468架,牺牲和失踪的飞行员和机组人员共计1579人,为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方军:您是“驼峰飞行协会”的主席,这应该是国家荣誉?
杰·温雅德:鉴于我在飞行“驼峰航线”中的出色表现,我先后获得两枚“杰出飞行十字勋章”和美国空军颁发的两枚勋章,但这并没有使我的生活发生多大变化,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自己会受到什么特殊礼遇,因为我坚信:作为一名军人,我的职责就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任务。在返回美国之后,我继续在美国空军担任飞行员,只不过工作性质从原来的运送战争物资变成了运送军事人员,直到1962年退役,我退役时的军衔是一名上尉。
杰·温雅德:由于中国一缅甸一印度“驼峰航线”飞行员协会在1945年成立时名气很小,我本人根本就不知道,直到1965年我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属于自己的协会。你说得“国家荣誉”?应该是“业内荣誉吧?”
杰·温雅德:我于1968年加入了这一协会,并最终成了这一协会的主席。目前协会有会员2100人,总部位于得克萨斯州的阿马里洛,我已经在阿马里洛生活了35年。这一协会主要靠会员每年象征性地交纳25美元的会费维持,协会规定,每位会员只要一次性交纳125美元就可成为终身会员而免交会费,所以实际上能收上来的会费非常少。协会虽然也能得到一些社会捐助,但数额非常有限。
方军:我1984年在日本《读卖新闻》工作,然后,到日本大使馆工作。1991年,我到日本国学习。期间,我采访到日本有《中归联》协会。就是“中国归还者联合会”;他们都是抚顺战犯管理所释放的日本战犯。——《中归联》这个组织为日中友好做出不少贡献。可是,人员逐渐凋蔽,所以,就逐渐不存在了。但是,我有他们出版的全部杂志!
——战争就像一部苍天巨著;老兵是苍天巨著的最后篇章。老兵都走了,这部苍天巨著就合上了最后的篇章。新的战争巨著什么时候打开扉页?不知道。
杰·温雅德:我们的协会也将面临不得不解散的命运。就是你说的“最后篇章。”
因为当年英姿勃发的飞行员如今大部分已经作古,即使还健在成员,也由于年纪太大而无法进行旅行和参加活动。现在的美国年轻人们,谁知道“驼峰航线”?要查字典吧?
杰·温雅德:我准备在明年年底宣布这一协会解散,但在协会解散后,我仍计划每年要组织一次“驼峰航线”飞行员的小型聚会,以保持这些曾共同出生入死的战友之间的联络。
方军:您这次来华参加二战研讨会高兴吗?
杰·温雅德:当然高兴!我在二战期间曾87次飞行于“驼峰航线”,现担任中国一缅甸一印度“驼峰航线”飞行员协会主席。我在美国的名气也没有中国大。
今天,这么多学者、记者,还有你这个北京作家缠着我。——我很高兴。
——你们中国人没有忘记我们,这一点,我最高兴。
方军:我非常想去美国采访您的家人、家庭、生存环境……。我想拿你们(美国飞虎队)和中国的老兵、日本国的老兵,进行一下“国家荣誉感”、“经济收入感”、“被民众认知感”、“被历史记录的荣誉感”……,等等情况的分析,
最后,我想告诉各位:飞虎队老兵都去了什么地方?我完全不知道。好像是:昆明、大理、丽江、云南驿老机场?等等。因为,采访、记录、整理资料、录音、摄影、摄像都是一个人,分身无术。顺便说一句,此时,抗战馆的个别干部还在赌博、吃空饷、弄虚作假、买卖日本人赠送的汽车。(以上文字,方军负法律责任。请提及诉讼。)
2015-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