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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光风耀玉堂--湘云

(2009-11-14 05:3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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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光风

玉堂

海棠花

史湘云

大观园

红楼梦

杂谈

分类: 文化艺术

 

秋意带着寒流来了,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这样萧瑟的季节,写写史湘云吧,那个海棠花一样天真明媚,芍药花一样英姿飒爽的女孩,大说大笑,锦心绣口;英雄本色,名士风流。金陵十二钗,哪个不是花朵般美丽,金玉般高贵的名门闺秀?而这位史大姑娘,以她与众不同的潇洒之美和发自内心的温暖自然,打动了无数人。

 

很喜欢第五回: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中关于湘云的那一曲“乐中悲”:“襁褓中,父母叹双亡。纵居那绮罗丛,谁知娇养?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准折得幼年时坎坷形状。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史湘云出场是在第二十回,宝玉和宝钗一同去贾母房里看她,黛玉对着宝玉冷笑数落,伤心流泪,两个人闹的不亦乐乎。湘云却是“大笑大说的,忙问好厮见。”然后又浑然不觉的追过去笑道:“你们天天一处顽,我好容易来了,也不理我一理儿。”“咬舌子爱说话”,跟宝黛钗三人一通笑闹,在三位哥哥姐姐面前,一副没心没肺,情窦未开的小儿女神态。

 

关于这一段的很多人共识就是,史湘云其实是最早出现在贾府的亲戚家女孩,和宝玉一向亲密;所以出场时没有特别介绍,所谓“熟不拘礼”的感觉。湘云在黛玉之前已经认识了宝哥哥,只是两小无猜,情同手足罢了。

 

接下来第二十一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中,“湘云仍往黛玉房中安歇”,看来她来过不少次,只是以前没写(也许太熟了,不知从何说起;况且又没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那种一见钟情)。第二天早晨,宝玉迫不及待的直闯香闺,撞到湘黛二姝迥然不同的睡态,又缠着湘云给他编辫子。湘云虽然给宝玉梳好了满头的辫子,却毫不留情的打落胭脂,还学着大人的样子训斥这位“二哥哥”:“这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过”。哈哈,卿卿我我,去找颦儿;举案齐眉,有蘅芜君;我们枕霞旧友,“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可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儿。

 

纯真憨直是湘云的可爱之处,但人家可不是没有知识的人呐!第三十一回: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中的湘云翠缕主仆两人论正邪,辨阴阳,拾麒麟,湘云的一番妙论,直追老狐狸贾雨村在第二回的“天地生人”之说,让人读后忍俊不禁,又似颇有些道理。这一回,湘云给四位丫头姐姐亲手带来了礼物:绛纹石的戒指,可见云姑娘的真心待人,一点不假。可气袭人还怪宝玉去陪湘云梳洗,可笑黛玉还笑她糊涂。通篇红楼中,最没有等级观念,以赤子之心待人的,非湘云莫属。

 

年纪不大的湘云可谓不解风情,但是这一点也掩盖不住她那分天生禀赋,文采风流。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众姐妹一展诗才之后,姗姗来迟的史湘云一挥而就,两首海棠诗其实艳压群芳。

 

    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
  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
  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
  
  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
  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
  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
  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好一句:“也宜墙角也宜盆”,就是这样随遇而安的态度,湘云的海棠才开的风流坦荡。人生并非没有愁苦和悲伤,但是湘云永远那么乐观,兴致勃勃而泰然自若。海棠极美,然而无香,就象湘云那样天真烂漫的少女情致,无情故无忧无惧,岂不快哉?

 

第三十七回下半:蘅芜苑夜拟菊花题,湘云兴冲冲的要做东,好在宝姐姐成竹在胸安排妥贴,不由的云妹妹不感念敬服。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菊花的清冷孤傲,自然不是湘云所长。但我还是比较喜欢这几句:“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湘云原就是脂粉丛中的英雄名士,“科头坐,抱膝吟”,方不负此名。

 

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大观园里添了宝琴等四位“精华灵秀的人上之人”,“一把子四根水葱儿”,热闹异常。湘云跟初学写诗的香菱没昼没夜高谈阔论,活脱脱“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真真是两个美人,一对活宝。湘云在大观园这个尘世短暂的快乐国里,扮男装,烤鹿肉,喝酒吟诗,尽情玩乐,“这会子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倒显的黛玉拘泥造作,自视清高。

 

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吃饱了鹿肉的湘云诗性大发,独战宝钗,宝琴,黛玉三位顶级才女,真有“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味道,那份神采飞扬,英姿勃发让人不禁心向往之。后来她编的稀奇古怪的“耍猴儿”灯谜,也余韵未消,再有趣不过。

 

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茵,此时的湘云依然娇憨可爱,却也青春正好。宝玉宝琴岫烟平儿生日这天,是热心的云丫头一语道破邢岫烟的生日,又可见其实她是粗中有细,关心着身边的众位姐妹。这一回的大观园极尽喧闹繁华,而最热闹的地方当然少不了湘云,她正是酒席上的开心果,一忽儿划拳,一忽儿作弊,“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那讨桂花油”真是让人笑断了肠子。一通胡吃海塞,恣意笑闹之后,湘云卧在石凳子上大睡,被芍药花飞了一身,红香散乱;红楼女儿群里,最有情有趣,酣畅淋漓的人,除了枕霞旧友还有谁?


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的时候,湘云果然掣了一枝“香梦沉酣”的海棠花,又一次切合了她的身份,就是那姿态潇洒,花开似锦的“花中神仙”,宛如永远的少女,巧笑嫣然,娇憨动人,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一回,湘云跟着宝玉学,将葵官改名韦大英,合了她“惟大英雄能本色”的人生理想。

 

后来又有第七十回:史湘云偶填柳絮词,“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别去”。然而天若有情天亦老,无可奈何花落去,春去秋来,第七十六回:凹晶馆联诗悲寂寞,八月中秋夜,只剩下湘云陪着黛玉,在皓月下,波光旁,笛声中,联诗遣兴,吟出了“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的绝唱。诗如其人,一个潇洒出尘如惊鸿掠影,一个凄美婉转似月下落花。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人生的风雨打落了多少鲜妍明媚的花朵,湘云这一朵最可爱的海棠花,谁又会为她“故烧高烛照红妆”?真是“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春逝了,花落了,然而几百年来的爱红人,谁不喜欢史湘云呢?林语堂说过:“喜欢史湘云,他应该同样爱好李白的诗。”多希望湘云的灵魂能够来到今生,那该是一个多么自由自在,浪漫可爱,诗一般飘逸,画一样美妙的女子,就像盛开着的海棠花,在雨过天晴的霁月光风中,以无比灿烂的风华,照耀着人生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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