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葛先行

小时候只知道过年，亦不知年还有春节一说。小时候最期盼过年，虽然家中已是多么的拮据，只要是过年，我和妹妹还是有新衣服穿的，且是每人一套新衣服。

小时候过年亦不比现在的相对轻松。拿吃来讲，用说笑的方法说，可谓是日日都仿佛是过年了，因为过年所吃的东西种种，也实在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大不一样。真要找点差异，恐也只有正年中午碗里的那点肉丝罢。不比知堂先生童年，也还能吃上自家腌制咸肉之物。虽是如此，过年还是炒上两三碟小菜，家家亦还是大同小异，把平日里吃的东西换个做法是了。或许正如大人们常说的那句，穷讲究！穷讲究！

包饺子似乎就是小时过年的常食了，亦还是不如现在，都是素食饺子，饺馅多是细粉加上韭菜来做。小时候细粉很多，且不用花钱买，近乎每家都有一些。我很喜欢吃粉丝，那时候吃到的粉丝很是正宗。每家田地里都会种些红芋（即红薯，其他地点也有叫地瓜），粉丝便是用此物制作的。每到年前，村子里可随处见到门前或院子里的绳上挂着晾晒的白白的红薯粉丝。红薯可是农村的宝贝，家家每年收获的红薯卖掉的甚少，大多自家留着吃，在屋前或屋后挖一地窖，存放起来，有冬天与其它时候吃。收获的时候也有把红薯弄成片的，家乡有红薯推子，一部分红薯可以在田地里不用往家里运，直接在田地头用推子推成薄片，撒晒在地里，待到晒干时候再用袋子收起。这个时候最怕下雨，每遇下雨，看各家户人就急忙拿上框子，篮子，袋子赶到田地里拾收起来。红薯片最怕见雨，特别在快晒干之前，遇雨易发霉，吃也吃不了，即便卖掉，价格也很低。红薯片在家乡称作红芋干子，我甚好吃母亲做的红薯片稀饭，别有味道，水烧开后，取上几片砸成碎片放入进去，煮上一时。用瓢盆舀上一半水，挖少许面粉倒入搅拌，之后再放进锅里烧开后即可。

家乡每距过年还有些时日，家家就开始忙活起来。蒸馒头，蒸包子，一蒸就是好几袋子。记起小时候家里面蒸的馒头和包子都吃到次年三四月份，以至于后来吃到发霉，馒头从袋子取出来后像是石头一样硬。慢慢的，眼看年就到跟前时，家家还要油炸一些麻花，绿豆圆子，油条，果叶子之类。家乡所炸麻花与后来我知道的天津大麻花不是一个样子，家乡的麻花根根很细，很多根缠在一起，亦不像天津麻花那样粗大。绿豆圆子即是用绿豆粉制作的，也可加入蚕豆等其它的进去，倘若再加进一些小河虾那味道便会更好了。

过年炸东西多不允许小孩子旁观，即使在跟前亦不许多说话。一次，家中正在炸麻花，我与妹妹就在屋外玩耍，过一时我和妹妹就进去看，母亲说：你们两个进来干啥，快出去。我说：都炸半天了，怎么还没炸完。母亲听后便说：你看看这孩子傻的，快滚出去。我就和妹妹又乐呵呵地跑到屋外去了。那些天非但不让在自家多说话，亦不让小孩子到处跑别家去玩。炸好后吃之前也有规矩，譬如先拿上几把麻花或一些圆子到屋外院子里，看着天说：大老爷，这是俺家今年炸的东西，你先尝尝，保佑明年家里五谷丰登，家人平平安安，这是敬天。还要敬老灶爷，即在煮饭的锅灶旁摆上一些。这些之后我与妹妹也方才能吃上。

自己家里有炸东西，大抵是在我三四岁时罢。母亲说之前家里面不炸，馒头、包子也不蒸，因为没有油，面粉也少。记得小时，倒是别的有钱人家炸好后，都会送上一点过来，这也是家乡的风俗，说：尝尝我们家炸的东西。现在家家都炸得起东西了，但亦还是如此。

时至今，也还有过去那些旧俗。当然，现在是可以说话了，盖因懂事耳。大抵在读中学的时候，那之后，每到过年亦不像从前那样蒸好多馒头、包子了，已是吃多少就做多少。至于油炸东西亦不如从前那样，炸一次可以吃上半年（多是小孩当零食摸着吃）。也炸，只是少了许多。